第26章 釵黛‘悲’相逢(第2/4頁)

林如海頷首:“選擇三殿下,這邊聯盟之中唯獨馬家一個四殿下麾下。縱然有我協調,恐怕馬家也不敢結盟下去,否則那三家必然先聯合起來吞下他,再合力抗衡支持六皇子的另四家。商人重利,不外如是。”不管投靠支持哪個皇子,鹽商們首先考量的是擴大勢力賺更多的錢。

“程家若支持四殿下,盟友裏頭兩兩對峙,只怕朝夕間就分崩離析。”鹽商們支持皇子,選擇站隊,為的只是將來借從龍之功獲取更多的利益而已,這些家族是絕不肯將身家性命全托付給某位皇子的,那是連歷代聖人都做不到的事。

天下豪富屬鹽道,鹽道繁華看兩淮,兩淮咽喉在揚州。這句話從前朝流傳至今,揚州的大鹽商小鹽商們內鬥爭利愈演愈烈,其中合縱連橫之精彩復雜堪比春秋戰國,恩怨情仇更是難以記述,但每逢帝位更叠之時,這混亂就到了極點——每時每刻都有人跌落崛起。此時主管揚州鹽政的官員稍有不慎,局面就會徹底失控,嚴重的就會重現前朝末年的鹽荒之災。

前朝敗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朝廷,官員只顧撈錢,對鹽道管治失衡。鹽商一面企圖用鹽遏治朝政,一面內鬥嚴重,致使兩淮鹽山堆積,鹽不出鹽場,使鹽價飛漲,到了連江南本地百姓都買不起鹽的地步,民怨四起,民亂亦生……本朝太祖曾言,前朝有一半亡於鹽上。

林家本是姑蘇大族,人口眾多,正是因那場鹽荒葬送了族中大半青壯的性命,才落得如今子孫凋敝的窘境。林如海最知道其中厲害,他又有報國之心,這些年兢兢業業於鹽道事務,百般籌謀維系平衡,卻不料有一日會害了嫡妻性命,還可能連累膝下獨女,怎能不生心灰意冷之情?

“甄應嘉對李家勢在必得,況且也確有把握——那李夫人的母親正是甄家女。可李家獨子李壽病重,東翁插了一手,延了這位公子半年的命,李家感激涕零之余,甄家也恨咱們入骨……”這才是毒殺的起因。

林如海淡淡道:“一邊恩義一邊親姻,李壽不死,李家就不會站隊。”事情僵住了。

陳子微自己擺棋盤:“甄家要李壽死,李壽死了才能盤活整盤棋。我們要李壽活,他活著就能拖住鹽道,京城局勢微妙,持續不了多久,只需拖到聖上露出屬意哪位的意思就算和棋——東翁一手托兩邊,求得本就是和局。但甄家不能,除非上位的是六皇子,否則他日必被新君清算,對他們來說,和局就是死路。”

“本至少能拖過今年,可李壽病重引來了李家的大小姐入局,如今整個李家都由這位主持,李大小姐嫁的是金陵王家次子王子騰,王子騰位高權重,這等於一股別處來的強盛勢力突然插入——有王子騰夫人入彀,李壽死也罷活也罷,李家的傾向已變成了王子騰主導。”王子騰站誰李家就站誰,王子騰做純臣,李家就會哪邊不靠。

可誰都知道王子騰奸猾,不見兔子不撒鷹,純臣姿態端的再高無比,在聖意明了之前,絕不可能被甄應嘉說動——“所以,是東翁你引來了李夫人?”

陳子微拂掉一半白子,擡眼看林如海。

林如海早知自己這心腹幕僚聰明無比,從剛剛陳子微復原整件事情一般從頭說起,林如海就知道他八成猜到了。

“沒錯,我與王子騰暗中有了些默契,集兩家之力合保李壽性命。不僅如此,我還請夫人修書一封與李夫人,早年她二人有舊,只是我亦沒想到李夫人會親下姑蘇主持李家。”此一來,李家的意志就徹底變成王子騰的意思了,甄家的算盤連算盤珠子都摔碎了。

陳子微點點頭,東翁的夫人是榮國公之女,賈夫人親二嫂的兄長正是王子騰,她與王子騰夫人相熟也不為怪。

林如海雖只是為了保持鹽道平衡,與甄家也從無仇怨,可他為政之舉每每都成了甄家的阻礙,成了六皇子的阻礙,也無怪乎甄應嘉掌控鹽道的籌謀被徹底打破之後激憤毒殺他。

“待夫人……我有意送小女往京城外祖家避禍。”林如海忽然道。

陳子微點頭:“應有之舉。”

“子微可願護持我孩兒進京?”

陳子微遲疑,東翁正處於兇險之時,若無天大之事,他不願離開,可小姐是東翁唯一骨血……

“或許如今正有現成的人護送小姐進京!”陳子微忽然眼睛一亮,指西邊方向:“那個杜小子不錯。”

“他二人本是鏢行裏的人才,最重行規,兩個人還膽大心細,只看甄三的事情,我確信這二人能保小姐周全。小姐上京,聘鏢師護衛亦是人之常情。”陳子微說:“給小姐多多帶些保母管家便妥當了。”

林如海沉吟良久,也覺妥當,便叫外面長隨進來吩咐:“好生將東跨院那位賈雨村先生送走,只說因府中變故,聘請西席之事暫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