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辰

“怎麽就突然中風了?”

不止李夫人心裏暗暗思量,就連悲痛難忍的杜雲安聽說是腦子裏也閃過一絲疑慮,只是杜仲生死未蔔,杜雲安分不出神去關注其他。

“好孩子,你哥哥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且先家去料理。”李夫人難掩憔悴,允了杜雲安的告請,憐她孤身一個,還特命兩個大力嬤嬤陪著。

金大娘以及與杜雲安相好的幾家人都說:“有事只管告訴我們。”

等杜雲安出去,李夫人才問:“她哥哥如今還沒找到?多早晚出的事?如今海清河晏的,怎麽就遇到了水賊?”

有知情的就搖頭:“聽說是在江淮一帶的古河段出的事,得有近十日了。況且這鏢行有規矩,先鏢再人,就是說要仔細尋人也得先把鏢物送到地方,她哥哥剛掉下去的時候鏢行的人沒找到,這回頭再尋……恐怕兇多吉少。”

杜雲安一張小臉煞白,但那雙紅腫的眼睛卻黑亮的出奇,兩個大力嬤嬤與她對視都有些瘆得慌,也不知如何寬慰,只好盡到本分,看守好杜家門戶。

銀線的爹將來人引到杜家門廳,低聲說:“閨女,就是這後生來報的信,我也跟人打聽過,的確是興隆鏢局的人。”

“多謝伯伯!”杜雲安忍著更咽:“待哥哥回來,我們兄妹倆一起去家裏叩謝。”

銀線的爹忙擺手,看杜雲安的眼神又不忍又復雜,這孩子還只信她哥哥活著,只怕也是這股子勁兒撐著她,可到如今這境地,最可憐的反不是杜家哥兒,而是她這個失恃失怙又失兄的孤女!

死人已經一了百了,只有活人才會遭罪呐。

有個生人,銀線的爹唯恐出事,也不肯這時候離開杜家,只出去守在門房處,兩個老嬤嬤站在堂屋門外,杜雲安請來人進來。

杜雲安自是有一肚子的話問,可見著人之後反而亂糟糟的不知如何說,到嘴邊的只有一句:“我哥哥掉下水的時候是死是活?”

那年輕人反倒愣了一愣,這才擡眼看杜雲安的眼睛:“活著!但聽說杜師兄那時已受了重傷,是他逼著賊首一起落水的。”

杜雲安“騰”的站起身:“我哥哥是主動挾賊人下水?”

水賊水賊,對這些在江海中橫行的賊人來說,水中才是他們的地盤。哥哥難道不知道這水裏比船上更危險嗎,可他還是選擇下水,必定是因為他知道入水更有活路!

“……”當下杜雲安就要說話,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她且不知眼前這人是誰,是否可靠?

“這位師兄是?”

宋辰又怔了怔,覺得眼前這小姑娘真出人意料,他來之前本以為會遇到一個六神無主的只會哭的麻煩女人呢。

“我姓宋,入恩師門下最晚……”

“宋辰師兄!”杜雲安眼一亮,這才有心思打量他,果然看到眼前這少年右眼角處有一道狹長的胎記,果然如哥哥所說乍看上去像一道刀疤。

杜仲曾告訴過妹妹,若他不在京中時出了事情,就叫她去興隆鏢局找宋辰幫忙。據杜雲安所知,宋辰是張老鏢頭門下最小的一個入門弟子,入門最晚,功夫卻最好,杜仲說他脾性像狼,寡言狠戾卻最重恩義,是眾多師兄弟當中杜仲最信任之人。

“我哥哥很可能還活著!”杜雲安說出‘可能’二字時聲音發顫,“必然是他察覺到什麽,不然他不會主動落水。”

宋辰點點頭,有些刮目相看,他從與那行鏢師口中知道詳情時,第一個念頭也是這個。倒是那些同行的人信裏說的都沒用,他們都以為杜仲是舍生取義,為了護鏢而甘願賠命——宋辰從小因胎記招人不待見,幸而入師門起就被杜仲護到羽翼下,與杜仲相處時間比爹娘還長,他最了解師兄,師兄心有牽掛又性情機變,只要有一線生機就不會放棄。

一船鏢師,除了杜師兄外,雖重傷了不少,可都還活著,這說明什麽,說明遠不到與賊人同歸於盡的境地——

“……宋師兄說鏢物未失,其余師兄也都無性命之憂?”杜雲安盯著他,輕聲道:“那些賊人的目的不是鏢物,而是我哥哥。”

聲雖輕,卻篤定。

“我也這般猜測。鏢頭們說杜師兄與賊首落水後,他們滿腔憤恨殺紅了眼,剩下的賊人見劫鏢難成,紛紛跳水求生。鏢頭們清點人口,發現自己這邊除杜師兄外重傷七人,水賊死了四個……我想這些人恐怕不是水賊,為的也不是那價值三千兩的鏢物,而是為害師兄的套子。”

沒錯,付出了四條人命,卻空手而回,深想一下就不太合理。杜雲安心想,若是換了自己,已經付出這麽多,對方也傷了多人,那自己豁出命去也得把鏢物搶到手!折本的買賣那些把腦袋掛腰上的水賊會做嗎?必然不能。

“哥哥不是照管直隸的水鏢嗎,怎麽會跑去江南水道?”這是杜雲安最疑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