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見老友

在家幾日,杜雲安趕出來兩雙淺口布鞋來,杜仲想叫她出門逛逛,她也不肯,只一邊和哥哥聊些家常,一邊手裏忙活不停。大黑狗虎子每日一大清早就蹲在門前,只要杜雲安房中一有動靜,它尾巴就搖起來了,待杜雲安起身,就跟黏上了似的,亦步亦趨,杜仲攆都攆不開。

“哥哥試試?”杜雲安收了針線。

杜仲穿上,來回走了兩圈:“舒服!”

眼看天將正午,下晌安安就得去王家府邸,這一去,又得幾個月不能家來,杜仲又心疼又不舍。

“好安安,不許再忙了!”

杜雲安推開膝蓋上的大狗腦袋,起身松松筋骨:“這鞋底子都是買的現成的,還能累著我不成。”

說著,就搖頭:“到底不如自己納的合腳,哥哥先將就穿著,等回頭我做幾雙夾靴、氈靴預備秋冬穿。”這次帶上了鞋樣子,到時放寬一點點,也不怕穿著小。

杜仲跺跺腳、又擡腳看,從腳底板一直舒暢到心裏,好好一個挺拔英氣的兒郎,笑的跟個傻子似的:“這底子還襯了一層皮子?”

“釘了兩層,一層熟皮,一層硬革皮,你走的多,太費底子。”

這半年他又長了,去年安安做的夏鞋小了穿不上,穿鋪子裏買的又總不得勁,杜仲這會兒正經挺美,尤其是右總算能伸展的開了。

杜雲安把幾張鞋樣子包進包袱裏——杜仲的右腳生有六根腳趾頭,雖然出生後不久就被雲氏請的良醫悄悄鋸掉了,但骨骼仍與常人有些不同,鞋鋪子裏的成鞋穿著會覺得憋仄。小時候杜雲安曾見雲氏給他做鞋,自雲氏死後,杜仲著實受了幾年罪,他那時練武正當最苦的時候,右腳那塊微凸的傷疤磨出了一層傷繭,是以杜雲安學針線時最先學的就是做鞋。

“哥哥還記的四月底你去看我時在二門見的那個姑娘不?”

“送端陽節東西的那次?”

“嗯,穿著桃紅色衣裳的那個。”

“哪個?銀線姑娘嗎?”

“不是!銀線不在,那姑娘不是還跟說了兩句話嗎?也是她打發人去裏頭告訴我你來了。”

“想不起來了,怎的了?”杜仲正想別的:“安安,你喜歡看書解悶,哥哥不拘你,喜歡了抄幾頁也使得,但你不許熬晚了,不許跟這次似的——我才回過神來,一個月功夫,你就抄了這許多!再有,這書和人一樣有好有壞,看些個遊記詩集都隨你,只那些個俗下的話本不好多看,那都是些窮酸臆想出來的混賬故事,騙人的!你若在哪處翻著了,趕緊丟了,知道不?”

杜仲連哄帶騙,操心的緊。

杜雲安好笑,她還嫌當下的那些野史艷傳寫的千篇一律,不屑看呢。

“聽哥哥的。”做妹妹的安杜仲的心:“我為的是趁機會抄寫些有用的書,哪兒有功夫去看那些個話本子。”

杜仲本來要勸她別勞累,又一想抄正經書總比別的強,也不勸了。這才想起前話,方問:“你將才問的是什麽人?”

“沒事,原是那姑娘的娘向我問過哥哥,許是她家看中了哥哥做女婿?”雲安笑道。

“胡說!”杜仲也幫她收拾包袱,“贖出了身契,那府裏和咱們不相幹。我也不記得什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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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丫頭,你可回來了。”杜雲安方才放下包袱,金大娘就找過來:“也不用開包袱收拾了,你只管把自己的東西歸攏歸攏,我讓幾個婆子把你的鋪蓋都擡去正院。”

銀線也從繡房趕來:“雲安,太太昨兒發了話,叫你今兒回來了就搬去正院聽差,以後你就是正房裏的頭等大丫頭了。”說著就利索的幫杜雲安收攏妝匣、衣物等:“這些別叫外頭來的那些人碰,我們幾個幫你搬過去。那些粗使上的咱們不熟,誰知道會不會有那趁亂順手牽羊的人在裏頭。”

杜雲安什麽都還沒問,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上片刻功夫,連人帶鋪蓋行李已換了地方。

正院裏不當值的小丫頭子們都來祝賀,還有幾個婆子來送禮,杜雲安只得出去招呼,不受禮,只道謝說了些軲轆話兒。回頭才有機會問幫她整理床帳的銀線:“這是怎麽了?不是說過了中元才往各處添人?”

“老爺和仁大爺到家,多出好些事情來,太太短了人手,一早就吩咐府裏把上下缺的窩都補齊了,你不在這幾日又上來好些個人呢。太太屋裏六個一等大丫頭,原本空了兩個,如今點了寶綠、碧桃補上,就差你補白檀姐姐的缺了。”

“白檀姐姐出去了?”

“可不是,我才知道原來仁大爺早年進京,太太吩咐白檀姐姐照料過些時日。這會兒都大了,仁大爺是已娶妻成婚的人,白檀姐姐又定了人家,理應避嫌,她娘親自來求的太太,太太就叫白檀姐姐提前幾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