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拜會榮國府

鳳姑娘的未婚夫婿登門請安,不僅下人們偷偷議論,就連主子也與心腹談說。

李大嬤嬤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只需靜養回復元氣,此時不怕把病氣過給旁人,她才肯讓李夫人探望。李夫人對她向來是有話就說,因說起今日的事:“這榮國府大房的小子還算有心,也不知哪裏尋摸來那些好牡丹,巴巴送了來。”

大嬤嬤笑道:“這可放心了罷。我知道你原不願意這樁親事。”

李夫人撇嘴:“若不是我那大姑子從中弄鬼,我再不肯把鳳兒嫁去賈家,無奈老爺同意,金陵老家那邊的大老爺也點了頭。”說著又抱怨金陵大房:“大老爺病歪歪的,大太太卻很不消停,到如今田地,還要充大頭鬼。”

“早年老太爺還在時,只帶了兩個子女在京中,一個大老爺,一個大姑奶奶,余者就連咱們老爺都留在金陵老家。大老爺是長子長孫,還要繼承一族宗祧,當日何等風光?”大嬤嬤倒十分理解:“誰知會落到這地步,受看重的沒能出息,不被重視的反倒青雲直上。大老爺仕途無望,身子骨也壞了,還得靠往日仰他鼻息的兄弟照拂,哪能好過?太太多多體量罷。”

李夫人知大嬤嬤這些年吃齋念佛,越老越慈悲,也順著她的話點頭。又說:“先前我心情不好,鳳兒又幫著大房蒙混,我心都灰了,只覺白疼她一場,把她的親事也丟開隨他們折騰。如今看大房那邊只兜攬事務,卻辦的七零八落,還得我來理順了,好全我們娘兒們的情分。”

大嬤嬤點頭:“仁哥兒快入京了罷?”

“來信說七月一定到的,這小子也倒三不著兩的!要麽早些動身要麽索性趕到八月,哪有人鬼月裏登門的?”李夫人極不滿:“為的還是他嫡親妹子的親事,也不怕引晦氣!”

“怕是為了老爺罷,老爺奉命去嶺南辦差,仁哥許是等老爺的回船,想一路進京。”

李夫人端起茶盅,忽的冷笑。一面吹茶一面漫不經心地說:“什麽兼祧兩房,他是做夢!待鳳兒事了,我管叫他哪來回哪去,以為討好老爺有用,老爺可比誰都明白!”

“當我不知道大房與王若毓私底下嘀嘀咕咕呢……可笑大房,還當那王若毓是個好的!其實哪個有她弄鬼的厲害!”李夫人嗤笑。

王若毓為什麽要做成這門親事,難不成真是為了鳳哥兒這內侄女好?笑話,不過是恐怕王家把鳳哥兒也送進宮去,叫她女兒失了老爺這個倚仗!比出身,鳳哥是大房嫡女,還養在位高權重的叔叔家裏;比錢財,如今的榮國府除了托祖宗的蔭還有旁的嗎;比樣貌才幹,鳳哥兒也不比賈元春差,就一個不通文墨算甚,會說話有眼色比什麽都強……這樁樁件件,在王若毓看來可不就是個心腹大患麽。李夫人知道王子騰老謀深算,他不願王家直接介入皇家後宮,但又需要扶持個勢力以圖將來,是以才順了王若毓的意,也好安外甥女賈元春的心。

“誒太太,不好直呼大姑奶奶的姓名。”

“自己家裏怕什麽。”李夫人撇著茶沫,神色不明:“如今朝廷局勢不明,老爺躲出去倒好,但咱們家那大姑奶奶還做夢似的認準老爺一力為她的女兒呐,也是個蠢物。若是老爺真疼外甥女,哪兒會因他自己舉棋不定就耽誤女孩兒的花期,把親外甥女弄去做奴才?這種荒唐事也只有咱們家這心狠的老爺才做得出。”

今上漸老,原本最得寵最正統的嫡子十幾年前壞了事,如今子壯父弱,偏幾位皇子勢均力敵,於是朝臣們紛紛站隊。王子騰身兼京營節度使,手握兵權,可左右京城門戶——正因他的位子太過緊要,是以各皇子都不敢明著拉攏,唯恐背上謀逆嫌疑,可台面下的試探籠絡卻從來沒停過。

王子騰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最終自然要站隊謀個從龍之功,只是他生性謹慎,不肯輕易下注。賈元春不過是他探路的石子罷了,還是個因為各派爭鬥愈烈而閑置的小卒——在各位王爺都要出手把人撈回去做個側妃貴妾的時候,王子騰神來一筆,把親外甥女舉薦到太後宮中做奴才去了,美其名曰是女官。

“這些個內侄外甥,老爺是一個都不疼。”李夫人垂著眼:“惟有親生的陽姐兒,他有二分真心。也怪我無能,非但自己不能生個一男半女,連給老爺挑的女人,也都沒個哥兒。可憐老爺這等雄才,倒落了個無子絕戶的下場。”

這話唬的大嬤嬤“霍”地站起來捂她嘴。

李夫人意興闌珊,大嬤嬤便轉了話頭:“先不忙說這些。我心度著天暖後我這把老骨頭都好了,咱們家大爺也沒大礙了罷?”

說的是李夫人娘家兄弟。這大嬤嬤原是李夫人祖母調理出來的人,除了自己奶大的姐兒,最疼的就是李家那根傳宗接代的獨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