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書到用處(第2/2頁)

一個年級大些的丫環趕忙上前,接了杜雲安手中的一個包袱,笑道:“快跟我來。”

卻比杜雲安設想的通鋪要好上許多,竟然是和銀線住了一間。那銀線笑說:“原來這屋子住著的彩線到了年紀,年前給放出去了。後來添人,我看了幾個,都不願意和她們住,可巧你來了,正好同我一處。”

雲安就知這叫“銀線”的丫頭在針線房是個能做些主的大丫頭,趕忙道謝。

銀線擺擺手:“針線房年前放出好幾個熟手,著實得進不少人,這床鋪早晚是要睡人的,我不過是圖個眼緣。”說著,就有個小丫頭捧著個笸籮送來,另還有一小包袱碎布頭。

雲安接了謝過,銀線笑道:“一會子我帶你去前頭浴房,你今夜好歹得把外衣改的合身,不然明兒金大娘要罵人的。”

這屋子不大,北墻放了兩架床,東西墻靠著兩個大豎櫃,臉盆架子、梳妝小櫃台都是雙份的。北墻兩架床當間用四扇翠絹屏風隔開,屋子當間有個圓桌並幾個繡凳。銀線自己睡的是東側的床,西邊的給了杜雲安,杜雲安看時,這床帳倒都幹凈,她按銀線指點的,踩著凳子打開豎櫃頂層,果然裏面整齊放著被褥。

“都是漿洗房新送的,前幾日日頭好的時候我給曬過,保準幹凈。”

銀線搭了把手。

鋪好床鋪,把東西理好,杜雲安帶來的包袱只占了那櫃子的一個小角。她在家習慣了東西在手邊,色色不缺,當下只覺什麽都少,但也只好忍著。

洗過澡,杜雲安才知道被分來這針線房倒真是撞大運了:因針線房都是女人,連個小廝都用不著,是以專隔出一片寬敞的地方撥給使用,自有浴房、繡房和下人住處,不像廚房、茶房、漿洗房的人等都被分散去各處倒座住不說,洗頭洗身連燒水都是件難事。

這針線房雖不是整進的院落,但在內院的西南角,兩面是內宅的墻,離著二門近不說,離正院和花園子也不遠。

次日早晨,門口窗前是一泡兒陽光,銀線指著她們昨晚晾在屋內的小衣:“這屋裏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曬著日頭,我和彩線姐姐好容易吊起來這條繩子,以後咱們不好叫漿洗房洗的衣裳,或者閑裏自己的繡幅,都能掛在這處,又能沾點暖和味兒,又不會被曬到褪色。”

這日上差,金修家的瞟見雲安合身的淺青色襖子並茶色下裙,點點頭,針腳還不賴,就給了一塊木制四方形的小牌:“在當間寫上名字,掛在腰上,丟了壞了及時報給我,不然挨罰。”

杜雲安見那牌子正面糊著厚絹,背面刻著針線房三字,左上角有個篆寫的“王”,王字很小,筆畫飄忽,怕是故意避忌。雲安借了繡坊描花樣子的筆,在白絹上端正書“杜雲安”三字,扇風讓它快幹。

“你識字?”金修家的上來問。

“回金大娘,識得一些。”杜雲安站起來說。

“會撥算盤算數不?”金大娘忙問。

杜雲安點點頭,金修家的一拍掌:“誒唷,可算有個頂事的啦!快,理線打下手的活不用你啦,快跟我過來!”

說著就拉她到一旁明間裏,按坐在一個書案後,指著亂糟糟的一桌子紙條書簿:“你先將這些條子上已領了春衣的姓名謄寫到這個本子上,寫好了給我瞧瞧。”話音未落就有人傳話,說太太叫人,金大娘趕忙去了。

正房裏,李夫人攏了攏手腕上的香珠,按按額角,嘆氣問:“大嬤嬤還咳嗽嗎?”

一個穿銀紅比甲的大丫頭忙上前給她按摩太陽穴,一面回道:“還咳嗽,夜裏愈發厲害些,只怕還得將養些時日。”

外頭春光正好,李夫人卻覺諸事不順:

頭一樁,就是娘家來信說她那長年體弱多病的兄弟自去年冬裏病後,病根未除又添咳血之症,病的越發嚴重,問京中可有名醫。

第二件,她最親厚信任的嬤嬤染了風寒,一個月還未好,叫她驟然只覺失了臂膀,有些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著。

若說前頭兩事讓她擔心惦念,最後一則就光頭疼厭煩了:李夫人素日待如己出的侄女鳳哥,她那在金陵老家的娘眼見女兒快要出門子,跳出來指手畫腳,還派來兩個老嫗在鳳哥耳邊調三斡四、搬弄是非,無端端添了無數的麻煩。

李夫人對妯娌厭倦非常,心裏連“嫂子”都不叫,往日待侄女鳳姐的心,一時也涼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