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現在回見血宗還來得及嗎?

長明會收宋難言為徒,源於一場有趣的意外。

當年他剛叛出魔門,覺得儒宗裏頗有些可以化為己用的地方,便尋個小縣城落腳,還找了位儒學先生,給自己授課,如同那些孩童啟蒙一般,從頭開始學習儒門典籍,甚至還通過當地考試選拔與推舉,當上本地縣官副手,負責掌管文書,輔佐縣官。

自然,這中間長明也用了些手段,譬如說通過賄賂太守夫人,進而結識太守,讓他賞識推薦自己。

彼時天下還未三分,洪氏主政,選官以考試和推舉並行,這其中就有許多可操作的余地,很多人利用門第財富,即使在考試中表現平平,也可通過推選資格得到官職,再一步步往上升官。

他雖平日裏我行我素,但若想達到某個目的,也不是不能暫時低頭的,投其所好,自然深得上官喜愛,很快上官得到機會升遷,他就頂替了上官的位置,成為當地父母官。

按照儒門觀點,出世不如入世,在廟堂澤被蒼生才能學以致用,儒學經典博大精深,長明越深入,就覺得有意思,他還真就每日有模有樣處理起政務,在案牘文書,雞毛蒜皮的事情裏尋找儒門真諦。

這兩年裏,他幾乎將儒門典籍翻了個遍,還派人搜羅孤本殘本,以及鮮少流傳於世的先賢著作,縣衙書閣裏堆滿書籍,嗜書如命的名聲逐漸傳開,許多儒生上門請教,提起他都是滿口稱贊,長明的名聲甚至傳到六義書院,書院派人捎來書信,詢問他是否願意拜入大儒丘秉坤門下,成為丘大儒的記名弟子。長明自然是婉拒了,不過他還寫了封信,表示對丘大儒的青眼感激涕零,只是自己政務在身無暇分身,兼之學問不精,想等任滿辭官之後再親自去六義書院請教學習。

到了他這樣的修為,想隱姓埋名掩藏身份是很容易的事情,長明竟也安安穩穩當了兩年的縣太爺,沒有人料到一個人口不多的小縣城父母官,居然是修士中赫赫有名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宗師。

彼時宋難言是縣裏一個家境貧寒的普通少年,家裏親娘早死,父親娶了後娘,為了少一張嘴吃飯,他被後娘趕出來,流落街頭,以打零工為生,饑一餐飽一餐,看不見希望,和萬千貧苦人家一樣,興許連媳婦兒都娶不上,就要在某場瘟疫或水患中死去,又或者迫於生計去當苦力,死在貧困交加之中。

與別人不同的是,宋難言很聰明,他打聽到長明愛種花,縣裏士紳地主也跟風種起花,就弄了些花,每天都在長明途經之處叫賣,終於有一天引起長明注意,他憑借自己機靈的反應和對答,成功在縣衙裏謀到一份差事,又千方百計,在名士為長明授課時旁聽,甚至將對方說的話,一字不漏記下來,倒背如流。

長明在宋難言眼裏看到了野心。

一個人有野心不是壞事,它能催人奮進,讓人努力達到目標,修士若無野心,每日得過且過,恐怕天賦異稟者也無濟於事。

宋難言不僅有野心,還有天分。

他過目不忘,在修煉上也能舉一反三,悟性不比雲未思差,但他的心不在修煉上。

他不想追求虛無縹緲的長生成仙之道,他想當官,他想要掌握世俗的權柄,讓人從此不敢再欺侮他。

長明收下了這個弟子。

宋難言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過往,能夠拜縣官為師,已是天大造化,他努力學習,勤奮刻苦,每天幾乎都沉浸在書海之中。

精力有限,也志不在此,他除了儒家學問,只是向長明學一些道門修煉的皮毛,主要還是為了身輕體健,保持旺盛精神。

如是幾年過去,宋難言學業有成,他的文章通過長明的推薦,被六義書院錄取,他拜別恩師,踏上前往六義書院的路。

六義書院乃當世儒門最高學府,地位如慶雲禪院之於佛門,能夠得到六義書院的敲門磚,是儒門學子夢寐以求的向往。

宋難言不可能不心動。

那是他與長明師徒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面。

直到分別,宋難言也不知道自己這位先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畢竟那些如神仙一般出神入化的修士高人,是不可能跑到俗世裏來當官的,宋難言對這位授業恩師感激不已,但他不可能一輩子侍奉恩師左右,裹足不前,他的野心注定他要在世俗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在六義書院,大儒丘秉坤看中宋難言的資質,想收為關門弟子,他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便寫信與長明說明情況,甚至等不及長明回信,就拜入丘秉坤門下,成為人人欣羨的大儒嫡傳門生。

儒門並不禁止學生拜多位老師,但修士不一樣,在長明這裏,宋難言拜丘秉坤,就相當於叛出師門了,彼時天下亂象初現,他對幾年仕途心生厭倦,已是掛冠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