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3/4頁)

皇帝不願回憶那些,可既然已經說了,他也不怕什麽,直接道,“是。朕與謝氏有舊,蘇隱甫負她,就要付出代價。不管人是不是他害的,他都有罪。你現在懂了,領旨下去辦案吧。”

李玄微微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清明,長磕而下,沉聲道,“微臣有一事稟告陛下。”

皇帝神色難看,手撐著額,已經發不出脾氣了,只言簡意賅丟下一個字,“說。”

李玄沉默片刻,開口道,“謝雲珠與蘇隱甫根本沒有夫妻情誼。二人不過是逢場作戲。”

皇帝聞言怔住,旋即下意識搖頭,“不可能?蘇隱甫告訴你的?他不過是為了脫罪,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覺得甚是歡喜,他們還很快就有了孩子。若沒有夫妻情誼,何來的孩子?”

李玄一句話打破皇帝的防線,“微臣發妻的生父,並非蘇隱甫,另有其人。”

皇帝徹底僵住,良久才啞聲開口,“誰?”

李玄深吸一口氣,道,“是陛下。”頓了頓,又重復了一遍,“微臣發妻的生父,是陛下。陛下還記得元平二十九年的冬天嗎?大約是十一月上旬。”

皇帝要搖頭的動作,忽的就那麽僵住了,元平二十九年,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他當時還只是太子。

元平二十九年……

十一月……

上旬……

皇帝愣在那裏,腦海中浮現出遙遠的畫面,那一夜沒什麽月色,屋裏也沒點蠟燭,唯一的一點光,來自窗外鋪天蓋地的雪,只有一點點的余光,真的很暗。

他那時候爛醉,又被下了藥,第二日起來時,看到榻上是謝雲憐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什麽,他已經不記得了。也許是不想記得。

但他還記得反應過來後,他很慶幸,慶幸是謝雲憐,納謝雲憐,比娶謝雲珠好。既給了母後一個交代,也沒讓謝氏繼續霸占後宮。這不就是他的初衷嗎?

他當時甚至覺得,老天爺都在幫他,就那麽巧,那一夜謝雲珠忽然不舒服,來送醒酒茶的,換成了主動請纓的謝雲憐。老天爺都不想謝家再出一個太子妃,再出一個皇後了。

而十幾年後的皇帝,再回憶起那個被他視作不堪的、被母親算計的夜時,眼前驀地劃過一張女子的臉孔,瑩白的面頰,含著淚。女子仰著上半身,纖細的脖頸,脆弱得一折就斷,外頭的雪都比不上那一身細膩的肌膚。

那是——

謝雲珠

皇帝心頭一顫,胸口感受到來自久遠的一陣劇痛,下一刻,他猛的一咳,一口鮮紅的血,濺在面前雪白的紙上。

喉頭腥甜。

那一晚的人,是謝雲珠。

那個叫蘇沅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皇帝心裏知道,再不用確認什麽了,如果說李玄不肯按他的要求,處置蘇隱甫,還算是堅守底線,但冒名公主,卻是可以株連九族的重罪。

為了救一個蘇隱甫,編一個可能害死全家人的謊言,不值得。李玄沒那麽蠢。

可皇帝還是開口,喚了影衛進來,低聲讓他去查。

查那個孩子出生的年月,查謝雲珠當年身邊的丫鬟嬤嬤,查一切可能知情的人。

末了,他道,“別驚動任何人,悄悄的查。”

安排好影衛去查,皇帝才堪堪回過神,看向還跪著的青年臣子,然後驀地想起來,若那個孩子真的是他的骨肉,那李玄,便是他的女婿了。

但他眼下實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只疲倦擺擺手,低聲道,“你退下吧。”

李玄卻沒走,也沒去管額上的傷,沉聲道,“微臣還有一事求陛下。”

皇帝此時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折騰什麽了,更懶得問誰的罪,擺手道,“蘇隱甫的事情,等朕查明情況。若蘇隱甫真的是冤枉,我會放他出獄。”

李玄垂眸,“陛下英明,自不會汙蔑無辜之人。微臣所求,並非此事,與微臣妻子蘇氏有關。”

似乎是蘇氏兩個字,挑動了皇帝的神經,想起那個可能是他和謝雲珠的女兒的孩子,他驀地眯起眼,“什麽事?”

李玄低聲,“微臣並未將此事告訴妻子,微臣也希望陛下,不要讓她知曉。”

皇帝頓時便被激怒了,卻沒像之前一樣抄起東西砸,拍著桌,厲聲質問道,“李玄,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那是朕的女兒,那是公主!你豈敢……你豈敢攔著朕認她!”

李玄擡起眼,毫不退讓,沉聲道,“微臣妻子年幼遭奸人擄走,顛沛流離小半生,未曾嘗過被家人疼愛的滋味。直到被蘇家認回,陛下可知,她告訴過微臣,她覺得很歡喜。蘇家很好,家人和善,姐妹和睦,沒有算計。陛下若一意孤行認回她,除了滿朝嘩然,除了民間議論,對她卻是沒半分好處的。若得知自己的身份,以她的性子,她再無法面對蘇家人,得到了陛下的疼愛,卻失去了她曾經視為親人的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