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籠絡?

宮女皆候在宣室殿外間,檀色的幃幔垂落,裏頭的暖爐炭火闌珊,散了些正月裏的寒氣。

蕭扶玉身著玄金色華袍半靠於羅漢榻上,手裏拿著一本折子在看。她眉目精致,玉冠束發,好一個相貌堂堂的少年郎,但這五官裏總透過一股陰柔,細皮嫩肉得不像話。

禮部尚書陸旭文多看了兩眼皇帝,又垂下眼眸,“選秀的章程,攝政王已掌過眼,讓臣拿過來給陛下瞧瞧有什麽地方還不合心意的。”

過了這個年頭,陛下就已年滿十八,是該立一位皇後了,皇嗣本就極為薄弱,著急也是應當的。

蕭扶玉微擡眼皮,寫的是選秀中較為看重的官臣女子,還有部分章程,密密麻麻的。

後宮空虛三年,這一年她的確開始了選秀,乃為年前薛太後所安排,打著為了皇室子孫延綿的名義,實則為了拿下皇後之位,更好的執掌六宮。

沒有什麽比在皇帝枕邊安插親信,更方便監視於她了。

但蕭扶玉是個女子,更沒有什麽磨鏡之好,後宮三千不如一個衛丞相呢,前世還給她留了個種,說起來她都想兒子了。

蕭扶玉不免淡笑了一聲,想想衛玠忠臣義士,絕世無雙,私底下卻是她的弄臣。

底下的陸尚書聽到笑聲,略帶疑惑地看著她,“陛下?”

蕭扶玉瞥他一眼,很快便收了笑意,將章程折子放在一旁的檀桌上,“朕若能自己定下皇後之位的人選,那便合心意了。”

陸尚書頓了一下,道:“陛下這是有心儀的女子了?”

蕭扶玉沒有搭腔,她身份特殊,這皇後之位必須得是自己人,以便打理六宮,不讓太後插手。

這樣的人選不好安排,不過前世的確有,是南伯侯之女唐柒柒,這南伯侯曾是先帝的心腹,在京都頗有威望,卻素來淡泊名利,已多年不入朝政,既不是太後一黨,更不與攝政王為盟。

唐柒柒正是奉南伯侯之命入宮為妃,此女論身份地位,論品性才氣,皆為上佳,不少世家女子都輸於她。

蕭扶玉趁此便非要定下唐柒柒為後,太後礙於南伯侯坐鎮,不得不松口,這也就解決了蕭扶玉的燃眉之急。

那時她還曾想是何人有這麽大的手筆,竟請得動京都南伯侯。不過今生算是想明白了,衛玠的父親年少時與南伯侯乃為至交,而後因為變故相互走遠,這無非是衛玠的手筆。

陸尚書淺笑道:“陛下可莫害羞,這上頭若真有您心儀的女子,臣也好為陛下打點打點。”

他瞧著桌上的折子,心道陛下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還是會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是哪家女子。

“你這老家夥可真好閑事,朕心儀的,你還不一定能送來呢。”蕭扶玉靠回榻案,姿態慵懶,桃花眼微挑,擺擺手道:“退下去吧。”

陸尚書不好在追問,連道了幾聲是,躬身退出宮殿。

正這時,蘇長瑞低著腦袋入殿來,與陸尚書越過,在暖爐旁停下行禮,“陛下,衛丞相到。”

見到蘇長瑞,蕭扶玉眸色微亮,揚起唇角,“宣進來。”

衛玠果然知道來見她了。

蕭扶玉坐起身姿,只聽殿外響起有條不紊的步伐聲和盲杖撐地聲,她聞聲看著殿門。

白綢覆眼的衛玠越過門檻,青白的衣袍襯得他的身形頎長挺拔,一如往昔的纖塵不染,清雅淡然。

蕭扶玉略微探身,帶一抹笑意,看著他走到殿中來,明明是個盲者,舉止卻有條有序的。

候在殿內的宮女皆退了出去,關上殿門。

與上次在花燈宴召見他時不一樣,前世記憶湧現後,衛玠死後的數年裏,她都無法釋懷,思念成疾,這叫她如何不想見他呢。

蕭扶玉開了口,“衛丞相。”

明殿裏,衛玠並沒有馬上回應,單手覆眉眼,輕輕一拉,白色的綢布拉了下來,一雙墨玉般的深眸露出來,為他的容顏增添許多光彩。

衛玠漠然地對她相視一眼,拱手行禮,“臣衛玠見過陛下。”

極其疏離的語氣,讓蕭扶玉微微心沉,她卻揚起一抹淡笑,“衛丞相何故揭了眼布,不掩飾了?”

衛玠立直身形,“既然陛下都已知曉,臣何必多此一舉呢。”

四目相對,不就是知曉他不是眼盲了嗎,那晚在水裏,他還以為她意識不清,的確是用口給她渡過氣,眼下倒被說是非禮了。

蕭扶玉慵懶地單手托著面頰,放柔了聲線道:“是啊,尋遍滿朝文武,相傳帝王聖賢相的重瞳子,正是衛丞相呐。”

衛玠眸色依舊平靜,指腹暗暗摩挲盲杖,“重瞳不過是眼疾罷了。”

言罷,蕭扶玉從羅漢榻上起身,移步來到衛玠身前,她的個子不過剛到他的下巴。

“朕看衛丞相可不像個盲人,這要是傳出去,不少人會視你為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