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陛下應該反省自己!(第3/4頁)

氈簾被拂開,青狄和花穗結伴走了進來。

音晚想起來了,臨睡前舅舅把她們叫過來陪她的。

父親、兄長連同常世叔和西舟哥哥都被蕭煜監視了,他們暫且來不了,但這兩個小丫頭目標小,在音晚跑之前就悄悄被送了過來,她們已在這兒等她快一個月了。

青狄提著銅壺,打開蓋子,立馬有濃郁香甜的奶味飄出來,她倒了一碗讓音晚趁熱喝。

“這是可汗給的,說是奶酪子茶,您先喝一點,可汗說一會兒來看您。”

音晚捧過粗瓷碗啜了一口,覺得跟中原的酪子茶大不一樣,像用羊奶調制,腥膻味濃郁,幾乎快要把茶葉的清香蓋過去了。

倒也不難喝,她喝了小半碗。

天已經黑了,掀開帳篷簾子向外看去,草原遼闊一望無盡,星羅棋布著許多頂帳篷,大多被裏面燈火映得通明,牧民說話交談聲相互交織,帳篷間飄散著一股炙肉的香氣。

音晚想出去走一走,但又怕舅舅會突然來找她,怕他撲了空,只有老老實實守在帳篷裏等著。

爐子裏燒的是黑炭,靠近了就有些嗆,但是燒得很旺,很暖和,朝爐子攤開手,不一會兒渾身都暖了。

音晚以為自己會有背井離鄉後的哀愁,會想家,但其實沒有,她甚至在一覺醒來後,發現已經離開長安,離開未央宮,還有一種久違的輕松之感。

此處天高地闊,燈火炊煙,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等了沒多久,耶勒就來了。

耶勒脫下了那身在大周皇帝面前伏低做小時穿的錦袍,換上了羊皮絝褶,褲腳緊貼著精悍健碩的小腿收進靴子裏,顯得既野性又利落。

他把裘衣脫下隨意扔給侍從,關懷地問音晚:“住得慣嗎?”

音晚點頭。

耶勒低頭仔細瞧了瞧她的臉,笑道:“要是哪裏不習慣就說,缺什麽了也說,別憋在心裏啊。”

音晚也笑了:“我真覺得挺好的,舅舅就不要擔心了。”

耶勒見她笑容清澈如水,不像強顏做偽,長舒了口氣,讓候在帳外的侍女進來。

侍女懷中抱著一套顏色鮮亮的小褥襖,正是突厥女子最常見的裝扮。

“你若是歇好了,就把這衣裳換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音晚一怔,旋即猜到了。

在來的路上舅舅曾向她透漏過,外祖母尚在世,只不過自母親死後,她便常年窩在帳篷裏吃齋念佛,等閑不見外人。

耶勒領著音晚繞過幾頂帳篷,走到僻靜處,這裏帳篷紮得很疏散,唯有一頂最大最氣派的,外面有幾個壯漢執刀防衛,帳篷四角懸著銀鈴,夜風吹過,“叮叮當當”作響。

耶勒道:“自從灜山族被滅,你外祖母的脾氣就很古怪暴躁,從前阿姐在時,母女兩沒少沖突。”

“她逼阿姐自小守著灜山族的清規戒律,以紗覆面,不許男人看見她的臉,還嚇唬她說,如果她膽敢不守族規,就再沒有她這個女兒,就不要她了。”

音晚安靜聽著,心想,後來母親被世宗皇帝強擄入宮,頂著闔宮非議的壓力也要繼續守這條戒律,她那個時候應當是希望她的母親不要舍棄她,有朝一日能帶著她回家吧。

這樣想著,酸澀悄然盈上心頭,不禁眼眶發紅。

耶勒見音晚這模樣,忙寬慰道:“不過你別怕,那都是前些年的事了。如今她老了,脾氣好多了,我走時來見過她,跟她說如果一切順利我會把你帶回來的,她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心裏應當還是挺想見你的。”

他在帳篷前站住,望著音晚輕輕一笑,目光柔和:“你和阿姐長得很像。”

侍女通報過,撩開帳子朝耶勒點了點頭,耶勒便領著音晚進去。

帳中寬敞,卻像雪洞般素凈,除了臥榻等寥寥幾樣用具,便只剩下供奉在香案上的佛相。

佛相莊嚴悲憫,默默俯瞰人間。相前煙霧繚繞中跪著一個老婦人,頭發花白,盤成螺髻在腦後,她穿了一身灰色緞子長袍,周身再無配飾,撚動佛珠,合眸誦經,看上去甚是專注虔誠。

耶勒讓音晚等著,自己上前,朝老婦人躬身鞠禮,恭聲道:“母親,兒子把音晚帶回來了。”

老婦人撚動佛珠的手一頓,卻沒有睜開眼看他們,更沒有半點回應,只全神貫注繼續誦念著梵語經文。

耶勒又叫了她幾聲,她都不理人。

連侍女都看不下去了,上前輕聲道:“夫人,可汗來看您了。”

回來的途中舅舅也同音晚說過,自他的父汗死後,外祖母便不許旁人依照突厥規矩叫她“可敦”,而要按照瀛山族的習慣,稱她為“蘇夫人”。

音晚聽時覺得驚訝,因為蘇氏是外祖母上一任夫君的姓氏。

舅舅笑著道:“突厥並沒有你們大周那麽些禮教,她願意旁人稱她‘蘇夫人’,那她就是蘇夫人,左右父汗已經死了,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