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朱雀

溫白:“…………”

他不禁想起半年前剛到陰司的時候, 初見諦聽,雖然生出了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但和脾性捉摸不透的老板比起來, 還算好相處的。

隨著關系越來越熟絡,溫白也知道了一件事。

諦聽是蔫兒著壞。

惡意絕對沒有,可在給陸征添堵這一項功夫上, 是做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更準確來說, 是以前。

以前添堵, 是真的添堵,堵到陸征不給他衣服劃道口子, 不太消停的那種。

可現在……

看著不僅沒生氣,還挺有閑心地呼嚕小胖燈腦袋的某位老板,溫白:“……”

他以前為什麽會覺得諦聽好相處。

又為什麽會覺得陸征脾性大。

人頭壺從小蓮燈口中知道答案後, 就一直瞪圓眼睛死死看著溫白。

溫白第一次知道,看人也是需要這麽用勁的事,似乎要把眼眶周圍的隙再撐開點似的。

余齊看得也是膽戰心驚。

他能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頭壺在嗡嗡震著,生怕它一個不小心自己給自己震碎了, 只好抱更緊了些。

這一動, 沾得校服灰塵更重,像是塗了層漆似的。

等懷裏的小壺安分了點,余齊才松了松手。

然後在他半松手的一瞬,小壺一個蓄力,從他懷裏蹦了出來, 直直朝著雙人沙發的左側飛了過去。

余齊一下子起身:“學長小——”

“心”字他沒來得及說完,只聽見一聲極其清脆, 甚至清脆到有些紮耳朵的“啪”。

仍舊不怎麽安分的人頭壺,在離他學長半臂距離的位置上, 被沙發上坐著的、據說是學長老板的男人,一把拎住。

余齊:“…………”

他明明在人頭壺飛出去的一瞬間,就注意著雙人沙發那邊的動靜,可卻絲毫也想不起,小壺飛過去、小壺被攔下這個過程間發生了什麽。

更直白點講。

他知道小壺是怎麽飛出去的,去不知道小壺是怎麽被攔下的。

等回過神,小壺已經被拎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那人拎著小壺的動作極其輕松,帶著與剛剛那聲脆響完全不相符的懶散神態。

“學、學長,你沒事吧?”余齊雖然知道自己這話多余,可已經站起來了,幹站著也不是辦法,只好象征性問了一句。

“沒事。”溫白余光瞟到撞到陸征手上的小崽子。

現在有事的應該是它。

陸征一只手仍然半撐著額角,手肘虛搭在扶手上,興致缺缺地把人頭壺從溫白眼前拎過來。

人頭壺剛被陸征僅泄了零星一點的靈氣一撞,撞得天靈蓋都有些疼,眼也開始花。

眼一花,身上的灰就簌簌往下落,跟被踹了一腳的四五月的柳樹似的。

陸征有些嫌棄,雖拎著它,卻沒拿近。

“殼都沒破,脾氣倒挺大。”陸征開口就是這麽一句,客廳所有人齊齊看過去。

他輕一俯身,拎著壺轉了一個面,直直看著它:“殼不想要了?”

溫白離得最近,聽得也最清楚。

他還來不及問,那人頭壺已經開了口。

這次語氣再不似之前的“狂妄”,甚至帶了點倉皇:“你、你認識我?”

殼?

溫白一下子想起來,余齊說起這小妖怪來歷的時候,的確用的是“下”這個字眼。

下,能下什麽?

前頭用上“下”這個動詞的,也沒什麽了。

再加上陸征那一句“殼”都沒破,就只能是下……蛋了。

知道了這小崽子連殼都沒破之後,溫白更驚訝了。

工作使然,他見過的魂鬼、靈體也不計其數,大多數鬼魂在見到陸征的時候,不說橫裏橫氣,就是連看都不敢多看幾眼,可這小妖怪卻脾氣大,膽子更大,或許真是應了那句“初生牛犢不怕虎”。

溫白好奇心一下子被挑了起來。

原先他對這小妖怪那很厲害的“爹”沒有特別在意,現在倒真想見識一下。

“這是哪家妖怪的幼崽?”溫白直接問陸征。

陸征偏頭,跟溫白耳語了一句。

很輕,林丘和余齊都沒聽見,卻都看見了溫白一下子睜大的眼睛,像是不敢置信。

陸征給了他男朋友一點緩沖的時間,隨後把人頭壺放在茶幾上,存了心晾晾這崽子。

他沒回答它的話,只道:“先說說,撞過來想做什麽。”

人頭壺生了會兒悶氣,才扭捏地看著溫白。

“我就想看看他厲不厲害。”

它頓了下:“他身上一點氣勢都沒有,可紙燈卻說他很厲害。”

陸征手指在膝上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往沙發上一靠,一手搭在溫白身後的沙發靠背上。

斂著的氣息一散。

人頭壺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嚇人的氣息。

從沙發左側的位置散出來。

那位置……也就是小燈說的很厲害的那個人。

陸征還沒到要跟小崽子計較的地步,只是回答它上一個問題,象征性散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