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雪窖冰天的,彌天大雪滾滾而下,遠處冷風一刮,荒原上頓時掀起了一陣白浪。

撼竹皺著眉,暗暗打量了一眼自家尊主的眼睛,她怎麽也料不到,這雙好看的眼竟傷得這般嚴重,閉關百年也未好起來,竟還要神物才能治得好。

她抿了一下唇,連忙又道:“我去上禧城時,那邊的魔不知聽到了什麽風聲,說尊主境界大跌,百年裏丁點修為沒漲,只下了只……”

這聲音越說越小,像是充氣的物件一樣,嗖的一聲,癟了下去。

渚幽沒聽清,又氣又無奈,“下了只什麽。”

“下個只崽……”撼竹說完後緩緩擡起了手,暗戳戳地捂住了頭,生怕挨打。

渚幽面色驟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的一樣,無語地望了一眼手裏的黑龍,“下了只什麽?”

“崽。”撼竹顫著聲說。

上禧城那群魔,成日花天酒地,無所事事,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議論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三界裏大多子虛烏有的傳聞都是從那城裏傳出來的。

渚幽一哂,捏起長應的頭,審視般看了好一會,“可不就是孵了個蛋嗎,下了只崽麽。”

長應甩了甩腦袋,似是不大高興,眸光涼颼颼的。

接著那龍首又被彈了一下,被彈了腦殼的龍懵了一瞬,血口一張,兩條尖銳可怖的牙又露了出來。

渚幽怕了這龍胡亂喊叫,連忙將它大張的嘴摁了起來,“不是我孵的,成了麽,你若是生氣,倒是化出形來,如今這模樣我一腳就踩死了,還生氣呢。”

撼竹聽得直發愣,沒想到她家尊主還教訓起一只不知能不能成事的畜牲來了。她又悄悄瞅了一眼尊主的眼,小聲道:“那神物只有寒眼裏才有麽。”

“我不知。”渚幽眸光一暗,嘴角邊那丁點笑意消失得一幹二凈,“寒眼裏多的是療傷聖物,有一株草聽聞能解百毒,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能讓連根骨也沒有的凡人一步登天,或許那聖物沒有這般厲害,但化我眼裏毒霧,大抵是夠的。”

“尊主的眼究竟中的是什麽毒?”撼竹連忙問道。

渚幽回頭看她,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像是在思索。

撼竹心裏發憷,總覺得自己不該問,可說出去的話,怎麽也收不回了。

被渚幽兩指捏著嘴的龍動了動,不輕不重地掙了一下。

渚幽松了手,眸光靜得出奇,明明該是讓她痛苦了數百年的事,被問及時,她臉上竟看不出丁點憤怒來。向來反復無常的入魔神裔,像是忽然被澆滅了火。

“尊主?”撼竹小聲喚著。

“是……”渚幽唇一動,“你聽不得的。”其實她也不知。

撼竹放下了捂在頭上的手,輕輕“唔”了一聲。她見自家尊主忽然這麽平易近人,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別扭道:“尊主來凡間不是要助三主麽,怎沒同三主在一起。”

渚幽對著自己這小侍女,倒也不隱瞞,直白道:“我懷疑三主想陰我。”

“啊?”撼竹聽懵了,“可、可他們為何……”

渚幽負著手,沿著那一排松樹,繼續朝華承宗去,“神化山提早開山,怕是天界的計謀,那驚客心卻同我說要進山一探究竟,好找到魔主一魂,這不是撞刀口上麽。”

撼竹哪知道神化山會提早開這事,迷蒙道:“可他們怎知道魔主一定會進神化山。”

“魔主一魂究竟進不進神化山,我可不知道,但神化山既然會提早開山,一定另有隱情。”渚幽手一擡,一根樹枝歘一聲從風中襲了過來,正巧落進她的手裏。

黑黝黝的一根枯枝,實在不太襯她那只素白的手。

她沒有彎腰,卻握著樹枝比劃了一下。樹枝的尖尖距地面甚遠,原本平整的雪地上卻頓時出現了數道雜亂的劃痕。

那些劃痕像是隨手畫出來的,雜亂得毫無章法,不像畫,亦拼湊不成字,與符咒也差別甚大。

渚幽握著樹枝的手稍一攏緊,那枯黑的木枝轉瞬便成了粉末,在那些雜亂的劃痕上凝成了一道道古怪的線。

或長或短,或是東西走向,或是南北走向。

凜冽的山風席卷而過,山中似有兕獸在嚎叫,雪地上那亂騰騰的劃痕卻沒被風吹亂半分。

“尊主這是在畫什麽?”撼竹看了一會,看不出什麽名堂。

片刻後,雪地上劃痕似乎動了動,些個原本相離甚遠的劃痕竟然交在了一塊。

撼竹看呆了,她還未曾見過自家尊主施過這樣的術法。

環在渚幽手腕上的龍也動了動,一雙金瞳一瞬不瞬地盯著雪地上的痕跡。

“我的蔔算雖比不得天界那些神仙,但興許要比駱二主好上一些。”渚幽看了好一會,掌心在半空中一抹而過,那些亂騰騰的痕跡頓時消失得一幹二凈。

“尊主蔔出了什麽?”撼竹一雙眼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