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十七快步行走,躲避經過的獄警和軍人,路上的獄警跟十七打招呼,十七點頭敷衍。他走進交班室,從墻上取了一把車鑰匙,隨後跑向一輛囚車,坐進駕駛位,囚車開動,十七駕著車向大門駛去。

金海辦公室,軍官繁忙地安排工作,王偉民等不住了,上前拍了一下陶軍官的肩膀,說:“老陶,就五分鐘,我們的同志還在下面車裏等。”陶軍官也很焦急:“到外面等我,馬上,每個囚犯的情況都得反復核實,聽獄警的也要看原始入獄記錄……”

幾個戰士又圍上來,陶軍官歉意地跟王偉民點點頭,跟戰士們吩咐:“你把這幾個重刑犯,殺人放火的,重新登記一下,這些是表現好的,犯罪輕的……”

王偉民急得團團轉,但又無計可施,看著一堆人在屋裏,他索性開門退了出去。

囚車停在監獄大門口,二勇和解放軍士兵站在一起。二勇見十七開著車,問他:“你去哪兒?”

十七坐在駕駛室裏,鎮定地說:“三哥的事兒,田丹剛出去,我跟她一塊兒。”

“上面知道嗎?”

“就上面說的。”十七回答。

“行嘞。”說完二勇打開大門,囚車開出去。

金海辦公室門外,王偉民焦慮地等在門口,陶軍官走出來看見王偉民問:“這麽急?”

“亂哄哄的,抓錯人了。”

“就讓你同事進去看的那個?”陶軍官問。

“對,我帶走。”

陶軍官翻看記錄,說:“報過來他是當街殺人,破壞部隊進城。”

“當街殺了一個國民黨保密局的潛逃特務,保護部隊進城。”王偉民解釋道。

陶軍官點了點頭,拍了拍王偉民的肩膀:“放心,我讓他們核實,不會冤枉。”

“放心是放心,人我先帶走。”

陶軍官很有原則地拒絕了他,王偉民急了,嚷嚷道:“我的同事田丹二十天前進城的,是和談最不明朗的時候,她父親是田懷中。”

軍官恍然道:“田先生,聽說過。”

“下火車站就被保密局特務殺了,田丹在這個監獄裏關著,要不是徐天,她也死了。徐天的父親和大哥,這個監獄的獄長金海,為我們的事業都付出了生命,他們是普通的北平人,我們進入這個城市不就是要讓他們安心嗎!”

陶軍官有些動容:“徐天在街上殺的是什麽人?”

“保密局潛反特務頭子鐵林,昨天晚上城工部的抓捕名單上就有他,跑了,是徐天抓回來的。”

“你能證徐天殺的不是平民?”

王偉民篤定:“我保證。”

陶軍官依然為難:“保證沒有用,要有證據。”

“什麽樣的證據?”王偉民覺得自己有理說不清。

“證明徐天殺的人是潛伏敵特。”

“鐵林是敵特,徐天是北平警察。”王偉民忍不住向陶軍官大吼。

陶軍官又拍了拍王偉民,讓他息怒:“你替他作擔保?”

王偉民一字一句地說:“我用黨性擔保。”

田丹把吉普車停在了柳如絲住處的大門口,下車推門進去,但因身體失血過多,動作顯得有些遲緩。

她先進入客廳,掃視了一圈,跟昨晚她來看的時候一樣,應該沒有別人來過。她將屋裏分成幾個區域,細細地搜查。突然,她在沙發下看到一張紙,田丹走到沙發旁,艱難俯身撿起來,發現那正是徐天提到的委任狀,沙發下還有一把小左輪手槍,她也揀起來揣入了外衣兜裏。田丹看著委任狀上的字,心中的焦灼稍減。

十七也在門口停好了囚車,他拿出玻璃瓶還有一塊毛巾,手哆嗦著往毛巾上倒乙醚,受傷的手不方便,乙醚沒倒出來多少,全都撒在了車地板上,流入縫隙。

監獄裏,華子帶著王偉民和兩名便衣走向關徐天的牢房,老遠就聽見了哐哐的撞門聲,幾人對視一眼,感到大事不妙,大步往牢房跑。徐天正用身體使勁撞牢房門,見華子跑近,瘋狂大喊:“華子!來人!快去救田丹!”

華子聽見後驚慌地掏鑰匙,卻發現鑰匙眼堵了,著急地向徐天喊:“三哥!”

“十七找田丹去了,他就是小紅襖!門打開!”徐天的情緒已經失控了,雙眼通紅。華子見狀心更急了,可是鑰匙斷在鎖眼裏了。

“打壞!”王偉民大喊,接收監獄第一天就打壞監鎖?拿槍的年輕士兵看著王偉民有些遲疑,但王偉民態度強硬:“我命令你!”士兵端起槍沖監獄的門鎖射擊,監門被打開了,華子和王偉民奔了進去。

巷子裏空無一人,十七拿著毛巾蹲在門邊。也許是嫌等得太久,他還拿起毛巾自己嗅了嗅。就在此刻,田丹拿著鐵林的委任狀走出來。她有些眩暈,扶墻站了一會兒。等她再擡頭時,看到巷子另一頭停著一輛囚車,然後她就見到了近在咫尺的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