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頁)

她不顧孩子的反對,毅然決然把他送到寄宿學校,就是希望他能心無旁騖地學習,最終考上好的大學。雖然自己也會痛苦,也會思念,也會覺得是自己太過自私,但她相信,當孩子有朝一日回首,終究會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本來,他應該昨天就回來的,但臨時打電話說學校有事,要晚一天才回。曉楠把昨天丈夫買回來的五花肉和土豆用電燉鍋燉上,然後穿上外套,也不跟華鏡打招呼,徑自出門了。

在蛋糕店,她問店員要了一張生日賀卡,用水筆在上面寫下一句話。

回到家,她看見華鏡穿著大衣,拿著DV,正準備出門。他說要拍一些小區的空鏡。他肯定把兒子的生日給忘了。想到這兒,她對他感到更加失望。

她去廚房看了一下紅燒肉,發現還沒燉爛,又回到客廳,打開電視等待兒子的歸來。

電視裏放的是一部新加坡電視劇,講的是一個大家族裏裏外外的陰謀與情感,從夏天開始播起,每天兩集,一直播到現在還沒結束,據說有五百多集。這種不用動腦子的肥皂劇對於曉楠而言是一種放松,也是消磨時間最好的方式,雖然她看了這麽多集也沒搞明白劇中的男主角到底是誰的私生子。

或許是之前被打斷的睡意又回來了,曉楠靠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再次睡去。這一次,她睡得特別沉,中途還做了一場夢。她夢見自己躺在醫院產房的病床上,肚子腫大,四周圍了三個接生護士。其中一個看著她叉開的雙腿說,你能不能使點勁兒?這樣孩子是生不出來的。

曉楠說,我沒力氣,要不給我剖了吧。

護士說,都這時候了,還怎麽剖?只能自己努力生了。來,用力。

曉楠說,我真生不了了,要不這孩子我不要了。

護士說,廢什麽話,再不使勁,我可得給你剪了。

說著,護士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對準曉楠的肚子就紮了下去。曉楠嚇得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過來。

屋裏靜悄悄的。電視內容已經換成了一档歡快的綜藝節目,但卻是靜音模式,只見明星們正上躥下跳熱鬧非凡,卻一絲聲音也聽不見。曉楠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用遙控器隨手設置的。一股燒焦的味道填滿了整個屋子,讓所在的空間像是某個巨人的胃,黑暗,空洞。曉楠拿過放在茶幾上的手機,觸摸查看時間。

十點二十五分。

這個時間著實嚇了曉楠一跳,沒想到自己打了一個如此漫長的盹兒。她急忙下地,摸索著打開客廳的燈。她下意識地呼喚丈夫和兒子的名字,沒有回應。空蕩蕩的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烏雲一般籠罩。她開始撥打華鏡的電話。

電話響了十幾聲之後,轉為忙音。沒人接聽。

她又打兒子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有些慌了,想自己是不是要打110報警,又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她不斷安慰自己要冷靜,也許只是自己太過敏感了,也許丈夫正在回來的路上,而兒子沒準正在學校宿舍裏呼呼大睡呢。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往兒子宿舍打了電話,同寢室的人說華柯克昨天一放學就走了。掛了電話,她又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十五分,最後一班公交車也沒有了,看來兒子今晚不會回來了。

聯想到最近這個小區發生的連環兇殺案,曉楠開始害怕起來。她抱怨丈夫為什麽這個時候還不回家。為什麽不接電話,難道不知道家裏出事了嗎?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她真的受夠了,等他回來就離婚。

又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人回來。她實在忍不住了,拿出手機準備第二十三次撥打丈夫的電話,突然鈴聲響了,她一看顯示是“華鏡”,立即按下接聽鍵。

“你跑哪兒去了?這麽晚兒子還沒回……”曉楠剛說兩句就愣住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聲音。

掛了電話,曉楠茫然不知所措。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她花了很長時間說服自己,依然無法開門走出去。

她不相信對方在電話裏所說的事情。作為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夫妻,她自認為對華鏡還算了解,他應該不是會做出那種事情的人。

但也不一定。世界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躺在一張床上這麽多年,她未必真的了解華鏡。她早已和他產生了隔閡,一種情感上的犬牙不咬合,以至於覺得他心裏總藏著什麽秘密,不肯拿出來與她分享。近來,她厭倦得連應付都不願意了,這才有了離婚的訴求。只是還沒來得及離,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對方在電話裏不願透露太多,只是讓她盡快去一趟。那就作個肯定的假設吧。假如華鏡真的幹了那種事情,那麽她除了感到惡心,不會為這個曾經的愛人說哪怕一句好話。她希望再也不要看見他那張臉,希望他早點完蛋,早死早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