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迷航

四周除了船只在水上的漂流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音,我突然起了一種錯覺,我們現在已經不在海上,而是不知不覺間漂向了陰曹地府。

我壓抑著心慌的感覺,疑惑地問道:“這霧是什麽時候起的?”

全叔坐在角落裏,聽到我問話就道:“我們醒來之後就這樣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看了霧氣:“奇怪,昨天還能看到星星。”伸手去摸了一把,就發現霧氣特別地濃密。回頭看他們,問道“這霧氣有什麽問題,為什麽你們都垂頭喪氣?”

蛟爺慢慢道:“海霧很麻煩,有些霧氣一個時辰,長的霧氣一兩個月都不會消退,這霧氣是在我們四周升起來的,神不知鬼不覺,如果是長霧,那我們會被困在這裏很長時間。”

我聽了一下子明白過來,就道:“那怎麽辦?有什麽辦法?”

蛟爺微微搖頭:“只有等,希望只是一場短霧。”

接下來大家都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天亮或者霧散。可我們呆坐了很久,霧氣依然濃重,絲毫沒有將要退散的征兆,也沒有陽光驅散黑暗。

很快就到了以往給阿娣針灸的時間,她依偎在蛟爺懷裏,雙眼緊閉,身體微微抖動著,到現在還沒醒來。

這個時候,我看著阿娣緊緊閉著的似乎不想再睜開的雙眼,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我走到蛟爺身邊,試探著問:“蛟爺,要不再讓我給阿娣看看?”蛟爺卻緩緩地搖了搖頭,七哥招呼了我一聲,我疑惑地坐到他邊上,發現大家都盯向了阿娣,流露出焦躁的情緒,他們應該也發現這場霧有問題了。

如果痛苦能引起風暴,那恐懼,是否會產生大霧?

這場霧氣來得那麽莫名其妙,和那些奇怪風浪一樣,很難不讓人那麽聯想。不過,我不敢確定,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對阿娣是一種很大的傷害。而且蛟爺也不允許。我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起什麽紛爭。

我沒有再做什麽舉動,只是一邊安靜地等著,一邊祈禱,我的想法是錯誤的。

在迷霧中的時間過得極其枯燥,人就是這樣,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感覺一分一秒都很難挨。無聊中我開始有意計算時間,方法很簡單,就是默念一些藥方。

以前叔父考校我時經常用的一個方式就是讓我背藥方,一炷香的時間背上來二十個是合格,差一個或者說錯了一味藥就抽一板子,那時候總覺得一炷香的時間太快,總是背上十幾個就燒完了,為此沒少挨打。

但在這時,時間仿佛已經停頓了。我前所未有地、仔細緩慢地背著藥方,不是簡單地把名字念出來而已,而是在腦海裏一筆一畫寫下各味藥的名字、劑量,還有其他注釋。只要寫錯了一個筆畫,我就會重新計算。

很快,我就陷入忘我認真的境界裏,每背下一個方子,就彎下一根左手的手指,五根手指都記滿了,就用右手的指甲在旁邊的木頭上刻一道劃痕。

我麻木地背著方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所知道的那些藥方已經被我默寫了無數遍,直到這種機械的動作讓我再也無法忍受,再也不能保持平靜的心情,就開始低頭數起劃痕來。我數得很慢且非常仔細。一連數了三遍,發現一共有六十二道。

擡頭看了看,入目之處依然是一片灰暗,我的心裏有些絕望。

之前我怕失去時間的概念會產生錯覺,所以特地選擇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寫,就算按照叔父原來對我的要求,背出二十個方子算是一炷香,差不多四炷香就是一個時辰。那麽這六十二道劃痕代表了至少十二炷香,也就是起碼三個時辰。

這麽久過去了,天早就應該已經大亮了,可我們周圍,那濃重有如實質的霧依然黏稠地包裹著我們,擡頭努力看去,比起之前好像只多了一點點亮光而已。

我說不好是真的太陽已經出來了,還是因為這妖異的霧氣把我們依然裹在其中,已經沒有日和夜的分別了。

全叔他們顯然沒有我這麽好的耐心來計算時間,我默寫方子的時候,他們就開始輕聲聊天,後來停歇了一陣子,時不時問我過了多久。

現在我不確定到底過了多久,而他們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他們已經有點兒按捺不住,只是沒有直接表露出來。後來見我停下,七哥就道:“閩生,東西要重新分過,蛟爺讓你和我帶頭一起盤點船上剩下的東西,看看有沒有東西能做個豎槳。”

我點點頭站起來,和其他淘海客一起翻找起船上可用的東西,翻找的過程中,七哥忽然小聲問道:“閩生,你說實話,這霧是不是和那個小姑娘有關?”

我心裏一哆嗦,看了看其他人,覺得不方便在淘海客面前說阿娣的古怪,就也小聲道:“我不知道,也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