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巨冷

張宏這小子居然把電話掛了。我勃然大怒,馬上又撥回去,冷冷說:“張宏你聽著,我只給你半個小時……你如果不來,咱們就絕交,以後有啥事你也甭來找我!”

我掛了電話,蹲在路邊等他。還別說,半個小時之後,張宏真就來了。

他沒想到晚上這麽冷,只穿了一件短袖,凍得直哆嗦,看見我,眼神裏頗有怨色。

一張口就說:“我說強子,為了雷帥這個人渣你跟我絕交?!”

我臉色和緩:“張宏,昨晚我妹妹和幾個朋友去看過雷帥,他折騰得不輕,人動不了,躺在床上窩吃窩拉,他媽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我說咱差不多就得了,點到為止,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宏沒了脾氣,嘆口氣:“行啊,我大晚上能出來見你,就說明態度了。強子,要是他再有一次,你往狠裏治他,到時候可別找我求情了。”

看他答應,我松了口氣,我們兩個鉆進小樹林。沒成想,張宏也忘了橛子插哪了。打著手電找來找去,一直折騰到天亮雞叫,陽光都照進來了,還是沒有木頭橛子的下落。

我說:“張宏,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打埋伏呢。你知道那橛子在哪,愣是不說。”

張宏急了:“強子,我這人是一身毛病,可吐口吐沫就是個釘。我答應這次放過雷帥,就是答應了,我這人品根本不屑於搞那些小動作,你也太小瞧哥們了。”

我看他那樣,確實是不知道,趕緊道歉。

我們又找了一個小時,確實找不到,滿眼都是綠油油的樹叢雜草,看哪都似是而非。整個小樹林我們幾乎都找過了,確實沒有木頭橛子。

我累得一身臭汗,頂著大太陽有點眼暈。張宏氣喘籲籲說:“算了吧強子,這或許就是雷帥的命,他就該活這麽大,閻王爺只不過借你的手收他。”

我看看他,一臉郁悶。

張宏拍著我的肩膀:“放心吧,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此為止了,以後誰也不提。”

我看看這片小樹林,心裏給自己寬慰,我真是盡力了,確實找不到,那也不賴我。

回去之後我補了個覺,起來之後開始找工作,想盡快離開村子。我現在聽不得老雷家的事,成了雷區和陰影,心裏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突然傳來噩耗,說雷帥死了。

幾天下來我吃喝不寧,睡覺都不踏實,私下裏我又去小樹林找過一次,沒有找到木頭橛子,徹底死心了。

這天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我忽然打了個激靈,隨即打了一串噴嚏,身上莫名其妙泛起了冷意。

我隨口說:“老妹,把窗給哥關上,怎麽突然冷了?”

“冷?哥,你沒搞錯吧。”妹妹詫異。

現在是三伏天,白天的氣溫都飆升到三十五度了,就算傍晚太陽落山,氣溫也不低,屋裏就跟蒸籠差不多,連點風都沒有。不賴妹妹奇怪,怎麽會冷呢?

她問老媽,媽,你冷嗎?

媽是病人,都不冷,還熱的直冒汗。老媽關心地說:“強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妹妹咯咯笑:“哥,大熱天的感冒發燒,你可真行。”

老媽嚴肅地說:“小孩丫丫懂什麽,這叫熱傷風。”她摸我的腦門,皺著眉說:“腦門冰涼,沒感冒啊,怎麽會平白無故發冷呢?”

一說到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愈來愈冷。這個冷不是周圍氣溫低,而是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從裏往外那麽冷。

我站起來,勉強走到窗邊想關窗,外面來了一陣風吹在身上。妹妹和老媽都在說,好舒服。可我被風一吹,像是憑空掉進了冰水窟窿,從頭冷到腳,從皮膚冷到骨髓,全身抖個不停。

我飯也不吃了,回到自己屋,把門窗緊閉,躺在床上瑟瑟發抖,裹著厚毛巾被還是冷。

我從床上下來,來回蹦,又是高擡腿,又是俯臥撐,可這股冷勁始終無法驅散。我走到鏡子前看,臉色竟然有些隱隱發青。

我不敢出屋,只能待在自己房間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我實在沒辦法,把櫃子打開,從裏面拿出冬天的棉被,一軲轆鉆進被子裏,多少暖和了一點。

後來睡著了,我被人推醒,進來的是妹妹,她驚訝地說:“哥,你是不是真感冒了?”她用手量著我的腦門:“不熱啊,你怎麽了?”

我已經凍糊塗了,眼前都是幻象,覺得似夢非夢,自己好像光著身子在南極洲旅遊。

我有些煩躁,嘶啞著聲音:“你先出去,我睡一覺就好了。”

她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昏昏沉沉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外面陽光大亮,照進屋子,整個房間都透亮。透過窗子看出去,能看到地表的空氣顫抖,可見溫度多高。可我還是冷,屋裏的溫度像是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我置身在白雪皚皚的雪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