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雷公棺

墓室內非常悶熱,我脫掉橡膠手套,拿毛巾搽了把臉。用手電照著,仔細去看壁畫,看著看著,心中的涼意開始蔓延開來。壁畫上塗了一層蛋清一樣的東西,阻止了顏料的氧化,因此我看得很清楚。

仔細去看,壁畫上面陳年的龜裂非常明顯,顯然比這個墓的年代要早很多。

壁畫的風格無法分辨,直覺上是宋朝的畫風,畫得非常好。乍一看,畫的都是烏雲和閃電。仔細去看,就能看到滿墻的雲中,畫著各種各樣的雷公。

壁畫的下端,畫著無數的山石,山間有樹和亭台樓閣,能看到很多著白衣穿官服的小人。這些人站在山頂的樓閣中側耳,似乎是在聽天上的雷聲。

胖子在一塊一塊地看靈牌,還一邊念上面的名字,他顯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我道:“天真,這鬥太小了,看上去年代那麽新,怎麽會有那麽精美的壁畫?”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些壁畫是從其他墓裏割過來的。”我幽幽道。民國時候世道已經變了,能畫這種壁畫的畫師不可能給人畫墓裏的裝飾。

胖子完全搞錯了,這個墳不是什麽大鬥,應該就是楊家自己的祖墳,民國的時候建的。楊家的祖先修這個墳的時候,把其他古墓裏的壁畫割了過來,貼到了自己的墳裏做裝飾。

我見過有些鄉鎮企業家的審美就是這樣,他們想表現自己的審美,但是方式讓人很無語。

這滿墻壁畫非常珍貴,雷公畫得惟妙惟肖,極具神韻。我聽三叔說過,有些洛陽的盜墓賊的書畫造詣非常高,這些人看上去完全是個老鄉的樣子,衣服都一年都不洗一次,但就是懂看畫。

楊家可能就是這樣一支。

這些壁畫我推測很有可能是從一個宋墓中盜出來的,而壁畫中畫的內容,竟然和聽雷有關。那麽楊大廣的祖輩,可能很早就已經接觸到聽雷這件事情了。楊大廣在傳承祖訓的時候,知道了雷聲中有所奧秘。也有可能,楊大廣是在這裏祭拜祖先的時候,看到了這些壁畫,發現了壁畫中的奧秘,從而對聽雷產生了興趣。

那麽,為什麽這幾面來自宋墓的壁畫上會有和聽雷有關的內容呢?那個宋墓是誰的墓,墓主人為什麽對雷聲那麽感興趣呢?

我覺得越來越有意思。

我和胖子一說,胖子不肯接受:“他娘的不可能,如果是楊家祖墳,棺材呢?楊大爺,楊大大爺,楊大大大爺呢?怎麽只有個牌子?他媽的不可能只有這麽點東西的。”

我心說我怎麽知道,也許埋在他處,這裏只是祭拜的。也許都是死在各個墓中,最後找不到屍骨了。胖子踢了踢祭品的殘骸,說:“如果是這樣,那楊大廣為何要那麽虔誠地回來祭拜呢?屍體不在這裏的話,去哪裏祭拜不都一樣。靈牌帶走就可以了。”

我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如果時常回來祭拜,說明屍體肯定是在墓裏的。

但墓室裏除了靈牌什麽都沒有。胖子便去看壁畫,敲墻壁的各個地方,墻壁是實心的,非常敦實,找了半天一無所獲,他氣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點上煙罵人:“我和你說,沒有小哥咱倆都不會倒鬥了,這是什麽情況,這是倒退,歷史的倒退,是不可原諒的潰敗。我們忘本了。”

我趴到地上,想看看壁畫和地板的銜接處,我想看看他們怎麽做到把整張壁畫這麽完整地割下來。當年一批傳教士在中國西部使用膠布整個粘扯下很多古跡上的壁畫,破壞非常嚴重。但這塊壁畫非常完整,幾乎就像是在這塊墻上直接畫的。想了想,我搶了胖子的煙頭,放到墻壁和地板的接縫處,我就看到煙飄上來,有一絲非常非常細微的傾斜。

我拿著煙劃過整道縫隙,發現在中間的位置,煙傾斜得最嚴重。

有氣流從墻後出來,是人感覺不到的細微氣流。這道墻兩邊重,中間輕,中間的墻壁裏有比磚輕的異物,所以墻兩邊下沉,中間拱起,中間位置的氣流更大一些。

“墻後面有空間。”我對胖子道,“這是道翻門。門軸在墻壁中間,整個墻壁可以旋轉。”

“怎麽開?”胖子問我。如果是小哥的話,幾乎是同時他就能發現打開的方法,但我沒有這個能力。

胖子在角落裏先用力推了一下,墻紋絲不動。他又去撞兩邊的墻角,也沒有任何反應。他也不猶豫,拿起鏟子就砸磚地,我明白了他的意圖,馬上幫忙。

就像狗打洞一樣,我們砸碎地上的青磚,先挖到墻的下方,然後再往對面挖,很快胖子就挖通了一條地道,後面果然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