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卻發現沒有短信,還是最後的那個新年祝福,在短信欄裏。

我愣了一下,胖子就追出來了。他問道:“怎麽了?一塊幹的就把你嚇成這樣,天真你又活回去了。”

“是不是我三叔?”我問他,“你幫我仔細看看。”

胖子一看我表情就知道我不是開玩笑,臉也沉了下來,拍了我一下肩膀又回屋去。我又看了一遍手機,發現確實沒有短信發來,心中奇怪。

廢墟的窗戶都已經腐爛了,塌出了一窗洞,外面陽光明媚,照入房間的光線形成一個一個明亮的長方形,但是我們所處的地方則非常陰冷,大量的档案櫃擋住了光線照到這裏。我環視這個空間,剛才的短信聲應該不是幻聽,肯定是在附近發出的。但四處都看了一下,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可疑的。

我對自己的精神狀態沒有什麽自信,慢慢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緊張了。隔了沒幾分鐘,胖子就在屋裏叫:“天真,你三叔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楊大廣?”

我道:“我沒聽說過。”

“那我覺得應該不是你三叔。”他叫道。

我走回去,就看到他從屍體的褲子口袋裏拿出了一張老身份證,正用手機照著。我過去看到身份證的名字確實是楊大廣,1948年出生,是洛陽人。

這張身份證和其他一疊東西用橡皮筋綁在褲兜裏,外面套著塑料袋,裏面還有借書證、工作證,一系列的證件。除了發黃發潮,保存得都還不錯。

胖子把上面的照片翻出來,完全不是三叔的樣子,和屍體的臉對照,卻有幾分相似。這個人應該就是楊大廣無疑。

胖子拍了一下我,和我對了一下額頭:“老狐狸沒那麽容易死。別他媽瞎想。”

我松了口氣,有點腿軟站不住了,正努力鎮定,金萬堂在邊上說:“小三爺,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要真是三爺的仙蛻在這兒,我能認不出來麽?”

深吸幾口氣,我所有的感官終於都恢復了正常,我開始聞到強烈的黴味和臭味,拍了拍臉,低頭去看幹屍身上的夾克,這件夾克實在太像是三叔的了,我不相信是巧合。

很快我就發現,夾克不是穿在屍體身上的,是披在屍體上的。胖子這時咳嗽了一聲,我一下意識到,他事情沒說完。

我看著他,他道:“你先別高興地太早,雖然這個人不是你三叔,但他有可能,是你三叔的男朋友。”說著他遞給我一張照片。

這張老照片應該也是剛剛從那堆證件中找出來的,已經發黴發皺,上面拍了三個人,穿著上世紀80年代的工程帽子,在深山裏背著大包,做建築祖國大好河山的勞模樣。照片是彩色的,裏面的人,一個是三叔,一個是楊大廣。這兩個人並肩站著,手拉著手,後面遠遠的還有一個人正在走來,是陳文錦。

胖子說道:“這照片夾在他工作證裏。你說一大男人家的,把跟你三叔的合影夾在工作證裏,是不是有問題。”

“他喜歡的是陳文錦。”我道,照片上楊大廣雖然臉對著鏡頭,但是身體完全是偏向陳文錦來的方向,他和三叔拉著手,是三叔緊緊拉著他,楊大廣的手指是沒有閉合的。這張照片是三叔拉著他拍的,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走來的陳文錦身上。“這人到底是幹嘛的?”

胖子遞給我工作證,上面寫的職位是档案室員工。我看這照片,看這個工作證,三叔不可能和管档案的人在野外帶著陳文錦玩,沒有邏輯,這個人肯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身份。看三叔對他的狀態,他們是相當好的朋友了。三叔朋友很少,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會一起進山。

這件夾克是這個人死後,三叔披上去的,三叔應該來過這裏,發現自己的朋友死了,在屍體上披了衣服。

那三叔把我引到這裏,是為了讓我給他朋友收屍麽?此外,他朋友怎麽會死在一個密室裏。

胖子一邊在傳達室裏繼續翻找,一邊對我說:“這老頭肯定是突發什麽疾病死的,這個密室是他躲的地方,氣象站裏的人未必知道他死在這兒了。你看他那大嘴,他躲在這種地方搞事情,肯定是奇怪的事,趕緊找找。”

東西一堆一堆被翻出來,我非常耐心但是快速地看,都是飯票,報紙類的廢紙,還有很多的氣象档案——說實話我完全看不懂那些圖標和數據,大部分都黴變被蛀得一碰就碎。胖子趴到地上,去看家具下面的時候,驚呼了起來。

我也蹲下去,看到床下放著一堆鞋盒,都是九十年代的那種皮鞋盒子,用塑料袋包得好好的。胖子趴下去,拿出來幾只,拆開盒子,一邊拆一邊還在祈禱:“全是地契,全是地契。”拆開一看,發現一鞋盒子都是以前聽音樂用的那種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