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術(第3/5頁)

公子坐在地上陷入巨大的茫然。

因為他擡頭後,發現自己沒在那破敗的寺院裏,而是看到不遠處的城墻上寫著“長安”字樣。問路人,對方告訴他,這裏確實是大唐的京城長安,不遠處就是風景如畫的曲江啦。

我們的公子盤腿坐在路邊,來來往往的人們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不能明白,自己是在現實的世界裏,還是在幻境之中。“長安”的字樣在黃昏中隱現。從成都到長安有多遠?在此處他並無親朋。最後,一路乞討,這才回到成都。雖然自家宅子還在,但家人都已經老去,並告訴他:“你,已失蹤多年。”

從佛像的胸乳中進入一個幻異世界,這本身就令人稱奇。那佛像所在寺院在成都郊野,但當公子出來時卻已置身長安。兩地相隔千山萬水。這一切如何解釋?從這個角度說,那佛像的肚子更像天文學上的“蟲洞”。“蟲洞”類似於時空隧道,比如從地球到一顆星星,如有若幹光年的遙遠距離,乘坐人類的交通工具要花費上百年時間,而從“蟲洞”中穿行的話,沒幾天就可以到達了。

如果把佛像的肚子理解為“蟲洞”,那麽這又是一尊什麽佛?

故事中的張和有什麽來頭?佛肚中的幻異世界又是個什麽所在?裏面紫衣主人的身份是什麽?為什麽稱少婦歌妓“壞其事”?又為什麽怕白綾蒙頭?這些謎團永遠地被塵封在《酉陽雜俎》中:“成都有坊正張和。時蜀郡有豪家子,富擬卓、鄭,蜀之名姝,無不畢致,每按圖求麗,媒盈其門,常恨無可意者。或言:‘坊正張和,大俠也。幽房閨稚,無不知之,盍以誠投乎?’豪家子乃具金帛,夜詣其居,具告所欲,張欣然許之。異日,謁豪家子,偕出西郭一舍,入廢蘭若,有大像巋然,與豪家子升像之座。坊正引手捫拂乳,揭之,乳壞成穴如碗,即挺身入穴,因拽豪家子臂,不覺同在穴中。道行十數步,忽睹高門崇墉,狀如州縣……”

按少婦所言,被拐到紫衣人那裏的,都是中了張和的幻術。由此可見,張和極有可能是一個披著小公務員外衣的從事靈異犯罪的幻術師。像公子那樣的人,張和拐賣了多少,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可以斷定:發現目標後,張和用幻術將其誘至紫衣人所在的佛肚,在那個幻異之境,人們的陽氣會迅速被攝去,再想逃出已不可能。此外,從見到張和後紫衣人的表現可以斷定,其身份低於張和。

幻的本義是虛幻、不真實,正因為如此,才詭譎莫測。

但在唐人看來,幻術並非完全是無稽之談。幻術不同於魔術。魔術在本質上是視覺上的一種“不可思議”。幻術雖然也有此特性,但更為深入、詭異和復雜。

在這裏作一下區分:

關於魔術,可以看看荊州陟屺寺僧人惟肅講給段成式的一個故事:

唐代宗大歷年間(公元766年~779年),有術士從南方來,閑居該寺,說:“我有一技,可為君助興。”遂將各種顏色攪拌在一起,兌上水後,含在嘴裏,噴於墻上,立成《維摩問疾變相圖》,五色皆宜,一如新繪。

乍看上去,這是一種幻術,但實際上是魔術而已。因為只要找到五倍子這種東西就行。

什麽是五倍子呢?五倍子又叫百蟲倉,是角倍蚜在鹽膚木上寄生後形成的一種瘤狀物。把五倍子泡到水裏,可以得到一種神奇的藥水,用這種藥水在墻壁上作畫,能隱藏圖像,但如果再用皂莢水噴之,圖像又可以在瞬間顯現出來。

上面故事中的南方術士,極有可能采用了這種技巧。

不過,並非所有類似的場面都是魔術。比如,當時有叫李叔詹的,其友範陽山人,客居李宅,山人善於占蔔之法,又精通畫技,臨別前贈予李叔詹一幅“水畫”。作畫過程如下:

掘地為池,在池中抹上麻灰,然後開始注水,等其不下滲後,取來丹青墨硯,用嘴含咬毛筆頭良久,便開始在水面上揮毫。兩日後,以四匹絹布覆在水上,一頓飯的工夫,取絹布觀看,上面有古松、怪石、人物、屋宇。李叔詹自然驚奇,問其原委,範陽山人說:“心中有道,方能將水中色彩聚於水面,不令其沉散,以待絹布拓下。”

乍一看,很多人都會認為範陽山人施展的不是魔術就是幻術,實際上是中國古典水墨畫技法中的“水拓法”而已。

還有一種奇技,介於幻術與魔術之間。

唐憲宗元和年間(公元806年~820年),江淮術士王瓊曾在一個叫段君秀的人的家中做了這樣的表演:

他叫座上客取一瓦片,畫成龜甲樣,揣到了懷中。一頓飯的工夫後,再取出來,“乃一龜,放於庭中,循垣而行”。又,“取花含默,封於密器中,一夕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