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的通道(第3/4頁)

店主當然不信。

舉人說:“請問,你上完畢羅後,我們吃了嗎?”

店主說:“我上的畢羅你們一個也沒吃,我還奇怪,以為裏面蒜放多了……”

上面兩個故事的類型大致相同,主人公韓確和國子監舉人於夢中進入了另外的人的現實生活。也就是說,跟劉幽求的遭遇正好相反。這樣的故事,在唐朝還發生了一些:宰相鄭昌圖,考中進士那一年,於夏夜在庭院裏納涼,做一夢,夢見跟人打架,被擒拿出春明門,至一石橋才掙脫逃回,其間丟在橋上一只鞋。在醒後,就真的發現床下少了一只鞋。他非常迷惑,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只鞋子就在那石橋上。

涉及夢境的異聞很多都是超出想象的,有的還帶有死亡的氣味:“枝江縣令張汀子名省躬,汀亡,因住枝江。有張垂者,舉秀才下第,客於蜀,與省躬素未相識。大和八年,省躬晝寢,忽夢一人自言姓張名垂,因與之接,歡狎彌日。將去,留贈詩一首曰:‘戚戚復戚戚,秋堂百年色。而我獨茫茫,荒郊遇寒食。’驚覺,遽錄其詩。數日卒。”

情節很簡單,但充滿寒意,尤其是那首詩歌,給故事蒙上了一層陰沉的顏色。

巨鹿人魏錦,夜裏夢到一個白衣婦人,婦人問他胳膊上為什麽貼了薄薄的黃紙。魏錦說沒有啊。婦人說,怎麽沒有?我來幫你揭。說著,魏錦就看到一張黃紙被她從胳膊上揭下來。然後,婦人說,還有一張。就這樣,她不斷地揭著。到早晨,魏錦醒來,發現自己的一條胳膊上的肉已經沒了,而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可以這樣說,夢是人們日常生活中最為怪異,而又最容易被忽視的事情。

唐時道士秦霞霽,五年如一日,夢到同一棵大樹,樹上忽開洞穴,有青衣小兒徐徐而出……揚州東陵聖母廟主女道士康紫霞,自言少時夢中赴南嶽衡山,峰嶺溪谷無不遊歷。恍惚而返,並生須數十根。

當然不好證明這些事就一定有,但最關鍵的是:又如何證明它們沒有呢?

對於噩夢,古人早就有舍菜蔬於四方,以贈噩夢的習俗。又有使用方相(四只眼睛的面具)逐夢於四郊的傳說。此外,按段成式一個朋友的描述,有一咒語可使夜行安全且能驅逐噩夢:婆珊婆演底。

在唐人記載中,有一種東西專門與夢為敵,這就是《酉陽雜俎》記載的“有伯奇食夢”。伯奇被認為是驅鬼儀式中人裝扮的神,但實際上是一種遠古怪獸,它出沒在黑夜裏,可以進入人體,並樂於穿梭在墓地間。因為按照某種不可思議的說法,人死後墳中還未腐敗的屍體仍是會做夢的。當他們的夢被伯奇全部吃掉後,軀體也就開始腐爛了。

關於伯奇嗜好食夢的傳說,還有一個更詭秘的背景,說的是:夢並非是虛無的,而是一個具體有形的東西,即眾多秘籍中都罕見的“夢人”這種東西,也就是前面提到的道家斷定的“魄妖”。

雖然極少數秘籍中提到過夢人,但或含糊不清或只言片語。多少年後,歐洲作家帕維奇在其名著《哈紮爾詞典》中再次提到夢人,認為夢人不僅僅居住在一個人的夢境裏,還可以穿梭在不同人的夢境中,甚至在某些時候能跳出夢境,來到現實世界。

而在遙遠的東方,在一千多年以前,段成式就在《廬陵官下記》這部未完成的作品中記載了夢人的傳說,並講了一個魔法師捕捉夢人的神奇經歷。夢人在唐朝被稱為魘鬼(與魄妖相近),因為他們往往迷惑昏睡之人。故事開始時,三名彍騎衛士正面色冷峻地行進在唐朝土黃色的官道上。

彍騎為唐朝禁軍兵種之一,“彍”即迅猛之意。彍騎最大的特點是長於騎射,冷酷果毅。玄宗天寶初年的一天傍晚,三名彍騎衛士來到河北邯鄲縣境內的一座村莊投宿。

彍騎衛士來到的這座村莊,就經常有魘鬼也就是夢人出現。

在彍騎衛士所投客棧,有老婦對他們說:“將軍,我莊常有魘鬼出現,你們不要久留,一旦遭遇,必受苦難,今夜入睡,要小心提防。其鬼雖不能傷人,但被迷惑,陽氣相失,無益於壽。”

彍騎衛士拜謝。

二更後,兩名騎士已熟睡,另一名輾轉反側,蒙眬間,突覺一物飄然而至,其形如鼠,頭披黑毛,身著綠衫,手持竹板,附體在一名熟睡的騎士的身上,那人便中魘症。接著,又附在第二名熟睡的騎士身上。很快,就要“魘”到還未睡熟的騎士了。已有防備的他,猛然起身,抓住魘鬼的腳,致其動彈不得。

騎士感到魘鬼之體冷如冰水。

此時,那兩名騎士也醒了,三人輪流抓著魘鬼的腳,以防其逃逸。

第二天,騎士們在莊上展示那魘鬼。村人競相觀看,並問了魘鬼一些問題。魘鬼開始時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