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經歷

二十日,下午,前方哨船稟告張定邊,前方康郎山附近發現朱元璋船隊,張定邊接了消息不敢怠慢,急忙跑去龍船向陳友諒急報,陳友諒正是意得志滿之時,對張定邊道:“此是首戰,卻也不過是相互試探,我大漢只許勝不許敗,先打朱元璋個下馬威,給我軍漲漲士氣。”

張定邊得令而去,帶著二百多艘戰船直沖康郎山,眼見離的已是不遠,迎面趕上廖永忠的船隊,上一次兩人就在長江上交過手,未分出勝負,此次見了分外眼紅,戰船迎頭碰撞,你來我往廝殺起來,廖永忠臨來之時,朱元璋見漢軍占有明顯優勢,其巨艦高大威猛,鐵皮閃爍黑光,虎虎逼人。立刻命舟師列為二十隊,其間以小船遍載火器弓弩,告誡諸將說:“接近敵船後,先發火器,再發弓弩,舟船相接後,則以短兵擊之!”

朱元璋這三板斧倒也管用,盡管張定邊船大人多,但廖永忠就像是縮頭的王八,硬啃不下來,偶爾出頭就是狠狠咬上一口,讓人頗為無奈,遊鬥之下短時間也分不出個勝負,張定邊強打精神,呼喝指揮,兩軍鬥了個不亦樂乎。

兩人這邊交手,龍船之上的陳友諒又得哨船回報,左翼發現一支朱元璋的船隊正向康郎山一帶靠攏。陳友諒傳旨陳友仁,讓他攔截住來犯之敵,殲滅之,陳友仁馬上率著二百多艘戰船沖了過去,迎面碰上的是俞通海的船隊。

陳有仁剛領命而去,又有戰報通稟,右翼有一支朱元璋的船隊正開向康郎山水域,領兵者乃是康茂才,陳友諒勃然而起,大聲嘶吼道:“上次就是這廝欺朕詐降,才有大敗,哪位愛卿願替朕報此深仇大恨!”

就有陳有貴越眾而出。大聲道:“君辱臣死,臣不才願令軍令,拿下康茂才,如若不成願提頭來見!”陳友諒大喜,誇贊道:“朕有如此猛將,何愁朱重八不滅,著令陳有貴。率二百戰船,迎戰康茂才。”

陳友貴不敢怠慢,領二百多艘戰船在康郎山東部截住了康茂才的船隊。陳有貴在陳友諒面前誇下了海口,更想一展本領,於是乎陳有貴這一路戰船猶如瘋癲了一般,對康茂才的船隊發起了一波更猛於一波、一波更兇於一波的攻擊。康茂才乃是朱元璋軍中少有的水軍將領。水戰本事相當不弱,雖然船小,卻也拼了個不相上下。

一時間鄱陽湖上殺聲震天,鮮血,烈火,似乎已將整個天地染紅,時間悄悄溜走。天際那輪紅日漸漸消沉,卻留下了大片的火燒雲,血一樣的顏色,更給這天地增添了幾分肅殺,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鮮艷的紅,血腥的味道充斥湖面之上。

戰爭如此慘烈,比的不光是實力的強弱,有時候更是耐心的較量。誰的耐心強,誰更能堅持,勝利就向著那一方多多的靠過去,不幸的是,陳友諒和朱元璋都是有耐心的,那也就意味著戰爭將更加的慘烈,死的人將會更多。

夕陽下。林麒扮作侍衛站在朱元璋身後,看著遠方的血色天空,既震撼於此戰的慘烈,更驚訝於生命消逝之快。幾十萬人馬的廝殺,已不能用壯觀來形容,這是一場災難,一場生命轉瞬即逝的災難,在這裏沒有人會因生命的逝去而停留片刻,沒有恐懼,沒有擔憂,有的只是一雙血紅的雙眼,你不殺人,別人就要殺你,你想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更多的人。

朱元璋的身軀仍是挺得那麽直,臉色一直沒有變過,林麒喟嘆一聲,真不知道什麽經歷造就了朱元璋的心性,面對如此慘烈情形,竟然能夠絲毫不為之所動,誰能想到當初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和尚,竟然有今天之成就。

山呼海嘯一樣的廝殺聲中,林麒的一聲嘆息,竟然就驚動了朱元璋,他猛然轉過頭來,一張醜臉冷肅如寒冰,一雙眼睛恍若有電光射出,一瞬間林麒竟有些恍惚,震驚於朱元璋的威壓之下,林麒一驚,不知道為何有如此感覺,隨即向他看了過去。

朱元璋道:“林兄弟,一聲嘆息所謂何事?可是於心不忍?”

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聊天?林麒楞了下,苦笑道:“世人都尊稱我為鬼師,是因為我長長超度孤魂野鬼,但一場法事下來,至少也要一個時辰,我天天不休,一年也超度不了萬人,但眼前這一場廝殺,死的何止千萬?我雖然不是悲天憫人之輩,卻也知道生命可貴,眼見這許多戰士戰死疆場之上,不知這世間又添了多少的孤兒寡母,不由得嘆息出聲!”

朱元璋沉默良久,開口道:“林兄弟可知我之往事?”

林麒道:“只知道國公在皇覺寺出家的事,其它一無所知。”

朱元璋笑道:“我朱家幾輩子都是拖欠元朝的稅款之人,在淮河流域到處躲債,想方設法找一個地方做佃戶,以便在這塊幹旱和時疫肆虐的土地上過僅能糊口的生活。小時,家中雖然貧窮,但也其樂融融,我最大的願望不過是等父母老了的時候,能讓他們有個住的地方,有口飯吃,若是勤奮些,積攢些錢財,娶個能幹活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