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人心險惡

自古正邪不兩立,這句話以前我曾經在無數本武俠小說上見到過,但是無論錯與對,始終是正義的那一方飄逸獲勝,就跟升級殺怪似的,臉譜到不行,照理來說袁枚這老孫子應該就是我遇到過的最壞的人了吧,算起來他搞七死斂魂不知道幾年了,殺的人應該在兩位數以上,基本上是屬於惡貫滿盈的主,拖到菜市口砍頭砍半個小時都沒人哭的主,他有什麽好講的呢?

嘩啦啦的海浪聲,不曾間斷,似乎海邊的夜晚也就不會安靜,我背上的腳還沒有撤開,十鬼死死的踩著我,身下的沙灘也並不是書本上講述的那麽柔軟溫暖,相反的,很潮濕,我吐出的唾沫裏都夾雜著沙子,旁邊的老易更慘些,現在的他還不能說話,只是和我一樣氣呼呼的瞪著那袁枚,而袁枚則沒有理會我倆火一般的眼神,自顧自的對我倆講出了他的故事。

袁枚說,他從小在東北長大,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從小家裏就有錢,祖上有產業,到了他父母那代,家中還剩良田五十畝,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地主家庭,但是他父母卻並不像小說故事裏的那些地主一樣的沒有人性,像是周扒皮這種人,中國是有,但是也有很多善良的地主,他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他父親袁有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白派弟子,和老易一樣,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經常幫那些窮苦人家相墳地,哪家有個什麽紅白喜事找他,準沒錯,而且他都是無償的幫助他們,不圖一分錢,但是要說白派弟子其實也是有規矩的,雖然名義上說是白派,但是也要有報酬,這是此行的規矩,替人消災本就是逆天道而行之事,所以也要收一些錢,多少看那家的誠意,所以袁枚的父親立下了個規矩,無論別人求他啥事兒,只要在家中的神龕前放上一分錢意思意思就行了,即使是這樣,在袁德和袁枚懂事兒以後,神龕前的箱子裏已經存了將近十塊錢。

袁枚說,他家之所以當時那麽有錢,是因為祖墳葬的好,他家的祖先有一個人是當道士的,很有名,外號叫“三目上人”,是他為自己選了塊兒好地,使得自己死後三代子孫富足,無病無災,說來也真巧,到了袁枚父親那代剛好是最後一代。

袁枚講到這裏,然後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本來一切都那麽安穩,但是直到有一天,一戶逃荒的人來到了村子裏,他家的噩夢便開始了,袁枚說,那戶人家是打西邊兒要飯過來的,到了他們村子裏時,一家老小都快餓死了,當時袁枚的父親在村子裏的地位就跟村長一樣,眼見著這家人這麽可憐,便收留了他們。

袁有誠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說世道不好大家都不寬裕,但是既然碰見了就不能讓人家餓死,再說了行善積德也是白派弟子的本分,於是便出前在村子裏又蓋了一間小草房給這家人住,自家的地也讓出一塊兒白借給他家種,好讓他家能活下去。

聽袁枚講到這裏,我和老易有些摸不到頭腦,這老孫子跟我倆講他家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幹啥,是不是他腦袋秀逗了?於是我便惡狠狠的對他說道:“你能不能挑重點!我倆來不是聽你講這些廢話的!!”

袁枚皺了皺眉頭,然後揮了揮手,踩在我和老易後背上的腳力道又加重了些,疼的我和老易直吸冷氣,頓時沒了言語,而袁枚對我說:“年輕人不要這麽沒有禮貌,給我安靜的聽著,聽完你自然會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真是人在屋檐下,哪敢不聽故事,我和老易頓時安靜的下來,那袁枚見我倆這個樣子,便繼續說道:“可是這一切,都被文化大革命給毀了。”

文化大革命?怎麽又扯到這件事兒上了呢?我的腦子中忽然想到了什麽,確實,十年浩劫對於我們白派弟子來說,簡直就是真正的滅頂之災,難道他家也沒有逃過去麽?袁枚點燃了根煙,然後對我倆說道,你們這一代人根本無法了解,什麽才是真正的是非不分,在那個年月,是沒有人跟你講道理的,人都瘋了。

聽袁枚這麽一說,我心裏也能大概明白是什麽意思,畢竟沒吃過豬肉,我也見過豬跑,想想以前聽我奶奶爺爺說起那個年代的故事,我都不怎麽去願意那是真的,我爺爺以前跟我說過,在那個年代,所有“成分”不良的人,哪怕是你作風再好,貢獻再高,只要被翻出來,就會被關進牛棚,終日扣著大高帽遊街,以前龍江醫院有個大夫,是多年的老中醫,醫術相當高明,但就是被查出了祖上有地主成分所以被關進了牛棚,直到有一天,一個連長的媳婦兒難產了,這到醫院沒人能整,才想起牛棚裏的這位老中醫來,那連長在牛棚裏找到了他,發現他都已經餓得站不起來了,於是慌忙通知炊事員給這老家夥弄了一大盆饅頭讓他吃,那老中醫見了饅頭就跟不要命似的,竟然都給吃了,最後還沒來得及去看病就被脹死了,這是真事兒,是現在不愁吃穿的我們所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