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三十六章(第2/13頁)

秦政聽的怔住:“但是大伯,勢頭現在是在盛夏那邊,你……有把握嗎?”

秦守業沒吭聲,兩個人沉默地看他手裏的那支煙越燃越短,誰都沒有說話,直到VIP廳的服務小姐過來給秦守業添茶水。

秦守業把杯子推近,近乎玩味地看褐綠色的濃茶傾入玻璃杯,就在茶水行將斟滿的那一刻,他說了句:“我心裏……大致有數。”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晚起的風雨出奇的大,雨線被風刮的鋥鋥地刷刷刷打在玻璃窗上,大廳裏沒開燈,季棠棠拖了張椅子到正對著門的大廳中央,就坐在椅子上盯著門看,偶爾會點上一支煙,但抽的時候少,大都是煙身自己燃沒了的,從苗苗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垂在椅子下面夾著煙的手,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隔了很久才會擡手把煙送到唇邊吸一口,然後微微仰起頭,很慢很慢地把煙圈吐向天花板的方向。

苗苗心裏說不出的忌恨,她膽子不大,如果遇到的是普通入室搶劫的歹徒,怕是早已嚇的說不出話來了,但是面對季棠棠的時候,總有那麽一股子不願在她面前低頭的傲氣在,就算前面挨了打也不學乖,看季棠棠的眼神總像帶了刀子一樣,母親姚蘭拿眼色示意了她好幾次,她就是固執的不聽,在她看來,這是女人跟女人之間的戰爭,輸人不輸陣,就是不能在你面前低頭。

被秦守業讓人送回家之後,她其實也有去想這事的前因後果,嶽峰和季棠棠怎麽會跟自己的父親之間有這樣嚴重的沖突呢,簡直一片茫然,但凡事先入為主,對方總是錯的:父親這麽好的人,有身份有地位,如果不是被你們逼急了,怎麽會去跟你們這些小人物去起沖突?而且說一千道一萬,你們是囫圇著的,父親是斷了腿的那個,有什麽樣的仇恨要把人家一條腿硬生生碾下來?還想怎麽樣?還不滿意,還要追到家裏來威脅她和媽媽!

一切都是季棠棠的錯,在尕奈初見她的時候,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這麽大的影響:嶽峰被她搶走了不是嗎?以前自己和嶽峰也有過短暫的分手,但最終不是都復合了嗎,如果沒有她的介入,嶽峰就不會離開,也不會被她煽動著跟自己的父親為難——嶽峰跟自己的父親能有什麽仇呢?只可能是因為她。

母親姚蘭在邊上吃力地挪了一下身子,眉頭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抿著嘴巴不能發出聲音,苗苗愣了一下,有點血沖上腦:母親的腰椎一直不好,平時在沙發上坐久了都難受,哪裏經得住這樣被綁著坐在地上,尤其地還這麽涼!

苗苗的胸口強烈的起伏著,姚蘭看出了她的心思,緊張地連連朝她搖頭。

家裏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當時是她給季棠棠開的門,開門前她還通過貓眼看了看,覺得是個漂亮面善的小姑娘——沒想到剛背身就被打暈了,醒的時候聽到苗苗的琴聲,姚蘭到底是比苗苗多吃幾十年飯,那時候腦子就轉開了,她以為這是合夥的搶劫,尋思著花錢保命,但後來聽到季棠棠給秦守業打電話,就知道事情沒這麽善了了,再加上苗苗被打——這是明顯的尋仇了,所以她一直給苗苗示意:要老實、見機行事、要服軟……但是讓她頭疼的是,在這件事上,苗苗就是不聽她的。

這一次也是一樣,明明讓她別多事了,她卻突然大力掙動身體,被綁起的腿一起擡起來拼命抵旁邊的桌子,桌腳與地面之間發出沉重的摩擦聲,季棠棠回頭看這邊,苗苗毫不畏懼地擡頭,示意有話跟她說。

季棠棠皺了皺眉頭,但還是過來了,伸手扯掉封在她嘴上的寬膠帶,哧啦一下子,痛的苗苗眼淚都快出來了。

姚蘭心疼的很,卻又無計可施。

季棠棠很冷淡地問她:“什麽事?”

苗苗咬牙:“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不讓我睡覺也就算了,但是我媽媽她身體不好,你總能給她拿床被子墊一墊吧。”

季棠棠漠然地看姚蘭,內心深處卻突然微微動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姚蘭給她的感覺有點像母親盛清屏,差不多的發型,鬢角有隱現的絲絲白發,都是為女兒耗去了青春的年紀。

她想起母親在最後的信裏給她留的話。

“小夏,媽媽愛你。”

這句話,當時讀了,後來也回想過無數次,但奇怪的,沒有任何一次的感情來的比現在還要洶湧,或許是在苗苗對自己母親強力維護的對比之下,她對盛清屏忽然產生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巨大愧疚。

細論起來,她從小是跟父親更親些的,什麽事都愛向秦守成告狀,“爸爸,媽媽打手心”,“爸爸,媽媽不給買糖”,“爸爸,媽媽不讓看電視”,長大了些,會跟盛清屏較勁了,有時候跳腳撂狠話:“以後只給我爸養老,把你送養老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