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四章(第2/3頁)

紮西多吉會簡單的漢語,嶽峰給他介紹季棠棠是自己女朋友時,他盯著季棠棠左看右看,然後驚嘆:“哦呀,女朋友,像仙女一樣漂亮,高原上的拉姆。”

季棠棠沒見過誇人這麽直白的,一張臉騰的就紅了,嶽峰毫不留情潑她冷水:“棠棠,藏族人誇你,你可別當真,他們也沒別的形容詞,要麽誇是拉姆,要麽誇是卓瑪,兩個都是女神,你要真當真了,高原上是個女人就是女神了啊。”

紮西多吉摸著腦袋嘿嘿笑:“就是,就是。”

居然還“就是”,這也太直白了,季棠棠險些昏過去,後來才發現,“就是”和“哦呀”是他們的口頭禪,相當於“嗯”和“啊”,跟漢人說話時,即便一句沒聽懂,也先來一句“就是”,很是讓人捉急。

車子開不進去,兩人拎著東西跟紮西多吉回家,路上,嶽峰給季棠棠講上次來的事兒:“這寨子裏的小孩沒見過車子,新奇地跟什麽似的,十幾個團團圍住,敲敲打打,還有拿石頭刮的,可把我給心疼壞了。”

這話提醒了季棠棠:“哎,嶽峰,這寨子裏有個小孩認識我。”

嶽峰心裏咯噔一聲:“認識你?”

有人認識或者認得出季棠棠,很多時候,是個危險的訊號,不能不提防。

季棠棠點頭:“嗯,是個藏族小孩兒,三四歲吧,喊我棠棠。”

嶽峰眉頭皺了起來:藏族小孩兒?三四歲?秦家人的眼線應該不會埋的這麽偏遠且深入且低齡化吧?

再一想,險些噴了:“認識你個頭啊,那是朝你要糖呢!”

很多漢人遊客到了藏區有給當地小孩兒塞糖的習慣,當然也有塞一塊兩塊錢或者鉛筆、筆記本兒什麽的,久而久之,把小孩兒慣出來了,見著遊客打扮的就會要個糖什麽的,季棠棠也知道自己是杞人憂天了,低著頭怪不好意思的。

紮西多吉家在村子的中央,黑石頭砌起的屋子,窗子外圍都刷成白色,頂又是尖尖的紅色,門楣上用彩漆勾出吉祥八寶的圖案,看著很是喜慶,一進門就是廚房和大鍋莊,青銅鍍金的勺子在墻上掛了一長溜,金燦燦的,紮西多吉請兩人在鍋莊邊的藏床上坐下,吩咐妻子卓瑪給上酥油茶和炸面果,卓瑪不會說漢話,看著兩人只是笑,跟她說什麽都只答一句“就是”。

季棠棠平時是喝得下酥油茶的,但是剛暈過車,胃裏還難受著,聞到酥油味就有些不舒服,加上多吉和卓瑪好客,酥油放的多,乳白色的奶面上浮著一厚層金黃金黃的油,季棠棠求救似的看嶽峰,這回嶽峰的臉色相當嚴肅,壓低聲音警告她:“棠棠,這必須得喝,不然主人家會覺得你瞧不起他。”

這話是真的,藏族漢子爽直,一句話能當你是兄弟,一個不如意也能拔刀子見紅,酥油茶敬上,看起來是一杯茶,實則裏頭的意義大,喝不喝,喝完不喝完,關系到主人家的面子和雙方的交情,絕對不能怠慢,季棠棠自覺深明大義,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低聲回了嶽峰一句:“放心吧,我演技派。”

嶽峰冷眼瞧著這位演技派笑的跟朵花似的,異常優雅地端起銅碗,咕嚕嚕一口到底,然後手背擦擦嘴角,朝著卓瑪嫣然一笑,似乎還有句潛台詞。

味道好極了!

卓瑪開心壞了,轉頭向著多吉嘰裏呱啦說了幾句什麽,然後抱著酥油壺上來,壺嘴兒一傾,又給季棠棠斟滿了一大碗。

季棠棠傻眼了,嶽峰客氣地向著卓瑪微笑,話卻是向著季棠棠說的:“壞了,這是要給你上三碗了。”

有些藏人待客是“茶三酒四”,連喝三碗才算賓主盡歡,嶽峰很同情季棠棠,委婉地提醒她:“演技太過了啊,過了也不好。”

季棠棠面皮兒帶笑,笑臉下頭都是苦水:“嶽峰我真喝不下。”

“這個幫不了你。”嶽峰低頭喝自己那碗,“必須喝啊棠棠,為了民族團結。”

季棠棠那個哀怨啊,她說:“黨中央未必知道我為了民族團結作出這麽大貢獻了。”

喝完酥油茶,晚飯時間也到了,顯然多吉他們不準備簡單地用糌粑待客,他興奮地朝兩人比劃:“面片,揪面片,羊腿,牦牛肉。”

季棠棠那終於能脫離酥油茶的興奮在見到揪面片兒之後蕩然無存,揪面片兒居然真的能用字面來解釋,就是面擀成了長條,卓瑪一片片地揪斷,扔到沸騰著水的大鍋裏去。

季棠棠蹭到鍋邊看了看,一鍋的面湯水,連點蔥花都看不到,她有不祥的預感,果然,面片兒上來之後,她捧著碗差點流淚了,低聲問嶽峰:“一點菜都不放的?”

嶽峰嗯一聲:“藏族人養牛養羊,你聽過他們種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