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第十章

書房裏頗為淩亂,半條被子拖在地上,床邊地上有血跡,嶽峰蹲下身子伸手去試了試,結痂一樣,早已幹了。

陳二胖站在一邊,差點哭出來:“對不起啊峰子,你打我吧,你就讓我幹這一件事,我還把人給看丟了。”

嶽峰看了看陳二胖:這事怎麽能怪大陳呢,人家好端端過著小日子,被他拖來攪這趟渾水,大半夜的驚魂不定,還賠罪樣給他道歉,憑什麽啊。

他想拍拍大陳的肩安慰他兩句,但心裏頭亂作一團,實在沒有力氣管這些了:“她走了大概多久了?”

“不知道,好像挺久的了。”

嶽峰心裏一沉。

時間拖得越久,血流的越多,人也死的越快吧?

嶽峰扶著床框站起來:“我去找找她,你家附近,有什麽荒僻的地方?她要是真心想死,應該不會去人多的地方,而且,真割了腕,血流的多,她也走不了太遠。”

“荒僻……荒僻……”陳二胖緊張的兩只手都打顫了,“那個,那個五分鐘的路,有個街心小公園,晚上沒人去的。還有……”

他腦子裏飛快搜索著家附近所有能稱得上荒僻的地方,關秀推了他一下:“你忘了那片樓了?”

“哦,對對,樓樓。”陳二胖咽了口唾沫,“峰子,往西頭,一大片樓,原先是要開發來做什麽商業中心的,蓋了一半,開發商跑了,整個爛尾了,但是樓架子都起來了……晚上沒燈,陰森森的,都沒人敢去……我找手電,我跟你一起去找。”

嶽峰攔住他:“你陪嫂子吧,我一個人去就行。”

陳二胖還想爭取,一回頭看到關秀一張臉煞白煞白的,顯然是被驚著了,心裏一軟,話噎在喉頭就出不來了,只這一遲疑的功夫,嶽峰已經離開了。

嶽峰開著車,在陳二胖家周圍三五公裏的地方兜了一圈,街心小公園也去了,確認沒人,最後,車子在那片黑樓跟前停了下來。

這片所謂的爛尾的商業中心,比他想象的要大,而且好像還分了什麽ABCD區,中間留了步行街,起了約莫六七層高,嶽峰打著手電往高處照了照,全是鋼筋水泥竹竿腳手架,還罩著綠色的安全紗網,底下堆著沙堆、水泥板、廢棄的小推車、成堆的鋼筋,嶽峰一顆心簡直是要沉到谷底去了:季棠棠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是在這裏,但是這麽一大片樓,讓他一層層一間間找,全找遍了豈不是要到天亮?而且如果季棠棠真心想死,跟他在這樓裏玩捉迷藏的遊戲,他再找一個白天黑夜都不一定找得到她。

嶽峰的太陽穴突突跳著疼,他伸手摁了摁,又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這兩天連軸轉的趕路,有時候走路都像打飄了,他打開車屜,想找清涼油醒醒神,手剛伸進去,就摸到一把冰涼的物事。

那是他臨行之前,托九條幫他搞的槍。

一共兩把,一把是手槍,另一把是長槍,藏在後座底下。

嶽峰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槍拿出來,別在了身後。

他還記得九條當時的神情,九條困惑極了:“峰子,你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平時讓你帶個粉都推三阻四的,一開口就要槍,你到底想幹什麽?”

到底想幹什麽,這個問題,這兩天他也一直在問自己,有好幾次,開著車就停下來,幾乎想打道回府:你到底想幹什麽?

最開始,想法很簡單,秦家的事,一定要讓季棠棠知道,這件事太重要,萬一處理不好,對她的打擊是毀滅性的,所以一定得當面同她講。

想是這麽想的,但是做的時候,完全不是這麽做的:他提空了一張銀行卡,一次性給了一年的生活費給金梅鳳,剩下的錢取現,塞了個包放車後備箱裏,車裏頭帶了全套的裝備,鍋碗瓢盆氣罐軍鏟都備上了,以至於潔瑜看著他的車後廂直咋舌:“哥,你是不是準備去搞個半年的野外生存啊?”

車裝好了,他自己都哭笑不得:這算什麽呢?去報個信,至於的麽,當初在古城時,不是跟棠棠說好了不再插手的嗎?不得不去找她是一個意外,但是不能因為這個意外再次泥足深陷吧?

他決定把這些可笑的裝備再卸下來——但不知怎麽搞的,非但沒卸,上路之前,還又托九條搞了槍。

嶽峰覺得,這一輩子,就沒這麽矛盾過:想的跟做的南轅北轍,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

車杯座上還放了一瓶打開的紅牛,拿起來有點分量,剩了小半罐,嶽峰一仰頭喝了個精光,捏扁了罐身順手就扔在車底下。

往爛尾樓裏走時,他留心用手電照了照地下:從陳二胖家下樓的時候,在樓道裏能看到星星點點的血跡,但是出了小區之後再想沿著血跡去找就很困難,而且也浪費時間,所以只好開車兜人,現在既然鎖定了這裏,最好能找到血跡,沿著血跡去找的話,就不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