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湖(四)(第3/4頁)

  他點了點頭,緩緩的轉過了身體,當我看到他的臉的時候,他已經不是白翌的模樣了,而是個一身月白色的長袍,腰間束著大帶的古代人。他頭上帶著春秋時期特有的禮冠,纓帶下垂,系在脖子下。他的臉相當的年輕,估計比我還要小一兩歲,但是在古代他已經到了弱冠之年了,但是他年輕的臉龐卻顯得無比滄桑。在他的右手握著那把已經腐朽的猶如破銅爛鐵一般的劍柄。真不敢相信,他就是用那把銹得連鉛筆也削不動的劍,利索的砍了一個水猴子的腦袋。他冷冷的看著我們,當看到白翌的時候,微微一震,好似有些吃驚。但是眼神很快又恢復了那種冷傲的死靜。

  他的身體依然在不停的淌水,周圍的泥土都已經被他浸濕了。白翌口氣淡然的對著他說:“你就是夫差最後的一個兒子,吳姑蔑吧。”

  我一聽眼前站著的死靈居然是幾千年前,吳王夫差最後的一個兒子?那麽他就是吳國的王子了?

  死靈一聽居然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身體微微的有些顫抖,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筆直的站著,手裏緊緊的握著已經銹跡斑斑的鉤月古劍。他眼神中有了些許的懷念,他看著我們,開始敘述著幾千年前發生在吳國的一件往事。

  吳王當時寵信西施,聽信奸臣。已經把伍子胥的兵權削的差不多了。但是因為他只是吳王子,又不是長子,不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最後只有眼看著自己最尊敬的老師伍子胥被奪軍權後又被逼死,屍體也被裝入皮袋扔入河中。當時無權無力的他,縱是有救師的心願,但是也拗不過大權在握的奸臣,和已經被酒肉色相所腐蝕了的父王。

  他想到了伍子胥最後一段時間所說的話,他說他存吳國存,他亡吳國亡。看著亡國只在朝夕之間,國運已經走到了盡頭。於是在喪師,和即將亡國的雙重打擊下,年紀輕輕的吳王子,抱著最後的希望——鉤月古劍跳河自盡了。他希望通過把這把寶劍留在這湖中,保住國家最後的根基,用這把神兵利器守住最後的一點希望,留住父輩打下的千裏疆土。

  之後的千百年,他一個人苦守這蒼茫的大湖,守劍,成了他靈魂唯一的寄托。漸漸的,他的靈魂和劍融為一體,而那些本來只有溺死的亡靈,因為他的那份千古不滅的怨氣,不得升天,只有化身為水猴子,成為他手下的傀儡。水猴子得到了劍上的靈氣,也能夠每個潮汐來到岸上。他靠著操控這些溺死亡靈來保護著已經早就煙消雲散了的吳國土地。在他眼裏這裏依然是吳國的土地,他依然是這裏的王子。只不過這樣悲哀的心態早就被腐蝕的扭曲變形,只剩下這千古難消的怨氣。而怨氣也成了保護寶劍最後的保障,任何看到或者拿到寶劍的人都被這位冷酷的死靈王子給溺死,拖入水中化身為另一個水猴子,來保護這把寶劍。

  我對這個吳國王子有了一種悲哀的感覺。但是依然沒有放下防備,因為他的冷酷也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就因為如此,他不知道殺了多少個曾經接觸過寶劍的人。包括那個不久前溺死了的孩子。我拉著白翌,慢慢的移動到出口,站在一個最容易逃走的位置。但是口氣也緩和了下來。我低聲說道:“既然你要守著這把劍,我們用性命保證絕對不透露此劍在這裏的消息。這永遠是你的東西。”

  說著我朝白翌投來了詢問的眼神,他點了點頭,白翌對這吳王子說道:“東西給你,我用我的靈魂擔保。你繼續堅守著自己的國家,完成自己的英雄之夢吧。”

  鬼王子聽到白翌的保證後,點了點頭,攤出了手心,願意與我們達成這樣的契約。我心裏不禁有些委屈,憑什麽白翌的話那麽算數,我說的話那家夥連個反應也沒有。這什麽世道啊!

  說完白翌從我手中拿過玉劍格,朝著那個人拋了過去,這一次他拋的是真的玉劍格。我看著玉塊劃出了一個弧度,最後落到了那個人的手心。東西一回到了他的手上,四周的水猴子好似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一溜煙的全都往湖裏跑了,它們一邊跑一邊發出了類似怨恨的嘶吼。但是因為懼怕,沒有一個水猴子還敢留在那鬼的身邊。緊緊的握住,吳姑蔑依然筆挺的站立著,他看著那些奔逃的水猴子,漸漸的從他蒼白消瘦的臉頰中劃下了淚水,他顫抖的開口說:“我一直想要成為像師傅,像我祖父一樣的英雄,打下千秋霸業,問鼎天下。而今,我只不過是一縷冤魂,我守的時間太長了……也太累了,最後我依然沒有成為英雄。但是我不能放棄,我已經放不下了。它們只有和我一起守著這湖,哪怕多麽的怨恨,也必須守下去!這把劍我不會讓它再次出世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