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中)(第4/4頁)

  我看著照片中的自己,笑得很僵硬,我這人本來就不太上照。平時看著還不覺得,但是現在照片處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所在,我立刻覺得後背竄起一陣涼意。沒想到我能活著看見自己的照片貼在骨灰盒上……而白翌居然也把自己的照片貼在另外的一個相同的盒子上。

  我指著盒子激動的說:“老白,這是什麽意思?我們都還活著,你至於那樣麽?”

  白翌看了我一眼不說話,若無其事地起身去拿了筷子,遞給我一雙,然後坐下就吃起面來:“先吃面吧,沒多少時間了。吃完再說,反正今天是唯一一次能進入鬼市的機會。”

  我側過頭把視線轉向其他的地方,這才端起飯碗挑了兩口在嘴裏……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看著自己的骨灰盒吃面的情景,估計這個世界上也就我們兩個了。速度地扒著面條,因為辣放的實在太多了,我吃得舌頭都麻了。白翌也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扒光了面條,把碗筷往一邊推了推,然後對著我說道:“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現在你帶我去那條你上次遇見借壽婆的小巷子,在路上我告訴你該怎麽做。”說著就把“我”的骨灰盒和一塊黑布遞給了我。他自己捧著他的,用一塊黑布蓋在上面,背起背包。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把骨灰盒包在了黑布裏,然後雙手捧著和他一起出門了。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時間還不是很晚,路上可以看到有些去澡堂子洗澡的人端著盆子在路上走動,而我和白翌卻手裏捧著包著黑布的骨灰盒子,路上的人都向我們投來怪異的眼光。

  我帶他來到了那個轉彎的小巷子,那裏就冷清許多了,因為非常地肮臟,根本沒有人會往這裏走,而且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忍受的腐臭油味。我皺了皺鼻子,指著前方黑暗的小道告訴白翌說就是這裏了。

  滿月的清輝比那些昏黃的街燈有效果多了,照得那條小巷子也亮堂堂的。白翌在巷口死死盯著前方狹長的過道。我有點躊躇,不知道白翌到底用什麽方法可以進入鬼市。正有些擔心地看著他時,他回過頭來對我笑了笑說:“安蹤,放心,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告訴你怎麽去,你跟著我,手裏的盒子絕對不能放下,無論如何,或者發生什麽狀況盒子都不能放。明白了麽?”

  我不安的點了點頭,白翌難得那麽認真的時候。他取出兩支蠟燭慢慢地點燃,一支放在了我的腳邊,另外一支放在了自己的腳邊。然後他在蠟燭的周圍用黑狗血畫了一個圈。蠟燭在圈裏面不停的搖曳著,長長的火焰被風拉的很細很細。灰白色的煙霧頓時在我們的身邊彌漫開來。因為我買的是防風的,它只要不是太大的風,不會熄滅。

  剩下的兩支蠟燭,白翌也就著地上兩支的火苗點了起來,塞了一支到我手裏。我看看手裏的蠟燭,又擡頭茫然地看看白翌。只見他把蓋在骨灰盒上的黑布掀起了一個角,側過蠟燭滴了幾滴蠟燭油上去,就把蠟燭這麽立在骨灰盒子上了,我莫名其妙的跟著照做。

  白翌看著我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指放在嘴邊,意思讓我不要說話,他給了我一個鈴鐺,讓我掛在身上,自己的腰帶上也掛著一個,然後他嘴裏念念有詞的向前走了過去。冬天的風在黑暗的小巷裏穿梭,帶著枯敗的樹葉貼著地面打著卷,發出沙沙的響聲。

  我跟在白翌身後,看著他一邊就著蠟燭的火苗燒那些錫箔,一邊不知在含糊地念著些什麽。這附近的小巷大多是相通的,我們兩就一直在幾條巷子裏兜來轉去。錫箔燃燒的煙霧不斷地在眼前彌散開來,氤氳著連周圍的景物都模糊了起來,有些嗆人的紙張燃燒味道把周圍垃圾酸臭的味道掩蓋了下去。一時間裏弄裏只有我和白翌踏在黏膩小路上的腳步聲和腰間掛著銅鈴細碎的響動,一切似乎都恍恍惚惚的,而我居然分辨不出這裏究竟還是不是在學校附近,只知道不停地在弄堂裏向著某個方向打轉。

  一路無語地走著,剛才還明晃晃的月光在不覺間已隱到雲層之後,四周只有我和白翌手裏的蠟燭發出的光芒。火焰在風中忽明忽暗地搖曳著,在墻上投射出兩個扭曲的影子來。黑暗似乎吞噬著周圍的溫暖,我只覺得心裏涼透了,前面吃的辣醬算是全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