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別宴,此番一起無別期

清湯魚翅、佛跳墻、鴛鴦歸巢、金豬報喜、並蒂雙花、繡球鱸魚、極品素鮑翅、霧裏看花……

一道道硬菜上來,琳瑯滿目,即便是見過大場面的我,也不由得暗自心驚,默默地算著這一桌酒席得花多少錢,然後沖著努爾嘿然笑了一下。努爾苦笑,有點臉紅,就他包的份子錢,還不夠街邊小館子混一頓的,哪裏想得到羅賢坤他會弄得這般闊綽?

不過努爾是個豁達之人,本來跟這位同鄉的關系就不是很好,包的份子錢多寡,倒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真正到了這麽一個層次,普通的人情往來要有,但也不一定如尋常老百姓一般記在心頭。

席間氣氛熱鬧,羅賢坤像個新郎官一般給各位前來捧場的大佬們敬酒,而他的媳婦,那個艷麗的張秦蘭則抱著一個繈褓,在旁邊滿面笑容,一臉幸福。

別人歡笑,杯來杯往,而我也是趕了幾天路,肚子也餓得不行,便和努爾孜孜不倦地消滅起了桌子上的菜肴來,不過這些菜品雖說精致,但並不合我們的胃口,淺嘗則止,倒也吃不了多少。

這時旁邊的黃養神湊過頭來,低聲問我道:“陳組長,今天來了這麽多大佬,要不咱也上去敬兩杯?”

我回頭打量了一下主桌以及旁邊的這些客人,聳了聳肩膀,低聲說道:“得了吧,今天是老羅唱主戲,咱就不要喧賓奪主了吧,再說了,你背景這麽深厚,似乎也用不著討好大佬喜歡啊?”黃養神是荊門黃家當代家主的獨子,家中長輩有在大內任職,天生貴胄,跟我說這話,不過是逗我而已,他舉杯與我碰了一下,苦笑著說道:“得了吧,我算哪門子人物,你看看人家趙承風,直接坐主桌去了,可比咱們風光呢。”

趙承風與我們地位相當,不過他之所以坐主桌,只是因為羅賢坤和張秦蘭是龍虎山天師道門下的,而他身為這一代的領軍人物,在那兒張羅而已,我不理會他的挑撥,與他碰杯之後,不再多言,繼續飲食。

一頓飯吃得平平淡淡,羅賢坤每桌過來敬酒,除了“恭喜”的話語,也沒有說些什麽,席間給這孩子張羅抓周,零碎的小玩意無數,但是最終抓了一把精致的小木劍,旁人皆稱頌,說這孩子天資聰穎,抓了一把劍,日後竟然是震驚江湖的大劍客,必成大器。這漂亮話說得主人家臉上有光,張秦蘭抱著這個名叫做“羅金龍”的小娃娃,一臉的幸福,陽光燦爛,而羅賢坤則不斷地敬酒,一副一醉方休的氣勢。

這兒是龍虎山的主場,我表現得十分平淡,宴罷離席,感覺不甚飽,出門繞了一圈,我和努爾兩人在附近巷子裏面找了一個小酒館,兩人湊在一塊兒,熱騰騰的清湯火鍋,幾瓶紅星二鍋頭,倒是吃得十分暢快。

兩兄弟難得閑適,就在這路邊攤兒支起的棚子下面暢飲聊天,談及當年在麻栗山的歲月,昨是今非,不知不覺有些傷感,就在這時,旁邊走來一人,抱著四五個酒瓶子,直接頓在了桌子上。酒是好酒,五糧液,而這人卻正是本應該在陪著老婆孩子在家數禮金份子錢的羅賢坤,只見他滿臉通紅,渾身酒氣地杵在我們跟前,直愣愣地瞧著我,結結巴巴地說道:“二蛋,我能坐這裏不?”

自從我改名之後,罕有人叫我這少時名字了,而羅賢坤此刻說起來,卻有著很親切的含義,我也不拒絕,叫老板拿個凳子來,再添一副碗筷。

招呼完了之後,我才問道:“怎麽著,你不回去守著嬌妻愛兒,跑來與我們這兩個老光棍瞎鬧什麽勁兒?”

羅賢坤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瞪著我說道:“我就知道你們寧願蹲街邊這兒喝酒吃肉,也不樂意在那酒店裏面喝我家娃兒的滿月酒,散了之後,就拎著酒找過來了。你們不願,就當我也真的願意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一下子就有些激動了,努爾趕忙在旁邊勸說道:“喂,小羅,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不行,我打電話讓你老婆過來接你。”

羅賢坤擺了擺手,奪過旁邊服務員手中的碗,先是將我們喝的二鍋頭全數倒盡,然後又將自己帶的好酒開了,將碗倒滿,然後說道:“我走了,下個星期就去廣南赴任了,想著估計我們天各一方,又要好久不曾見面了,不管你們當不當我是兄弟,但是這頓離別酒,總還是要喝的……”

這話說著,他自顧自地跟我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後“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我和努爾對視一眼,也不多言,陪著他將杯中酒喝盡,然後勸他吃兩口菜,緩一緩再說——雖說有的修行者能夠千杯不醉,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尋常體質,羅賢坤先前就喝了不少,這會兒再猛然灌幾瓶,估計就得讓我們送他回家了。羅賢坤吃了兩口菜,突然啪的一下,將筷子拍在桌子上,眯著醉眼看我,打著酒嗝說道:“二蛋,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