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符一開百裏外

大光頭倒也不諱言自己的身份,雙手合十後,有些好奇地看著努爾,笑著說道:“腹語?很有趣的本事啊?”

這人和顏悅色,一點都沒有旱煙羅鍋形容的那般恐怖,反而就像一個鄉間老農,雙手抱在胸前,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意圖,努爾反而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有趣?呵呵,沒有你將自己多年的好友烈火巖豹殺害,更加有趣吧?”

黑魔砂的臉變得有些深沉了,凝聲說道:“兩國交戰,各為其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於張金福的死,我表示很抱歉,但是年輕人,一場戰爭,並不是像你們所理解、和看到的那般簡單和純粹,這些是不能夠用是非對錯來衡量的,只不過是立場不一樣罷了。好了,這些肮臟的東西,我不想跟你們談,我們還是來聊聊老羅剛剛拿走的東西吧?這玩意兒,你我都用不著,但是有人卻十分有用,所以我們來做一個交易,把它還給我,而我,則讓你活著離開這裏……”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電風火,官將吏兵;上有六甲,下有六兵,借我禦風,逍遙於行,急急如律令!”

黑魔砂唯恐我們狗急跳墻,做了些魚死網破的荒唐事情,故而耐著性子跟我們兜圈兒,然而知曉其為人的我們,哪裏信得過他?

世間萬事,皆是求人不如求己。

我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胸口的符袋之中,有一張符箓,恰好適用於此時此刻的這一份場景。

風符。

我不知道旱煙羅鍋是因為直覺,還是別的原因,將這麽重要的東西交予我手,但是我卻曉得此物倘若是落入了敵手,那麽不但烈火巖豹的犧牲白費了,而且舍身給我們拖住敵人的旱煙羅鍋也算是白走了一遭。

於是我沒有在吝嗇這符袋中越來越少的紙張,回憶起當初老鬼教予我的咒訣,在努爾的掩護下,緩慢而堅決地念了起來。

《登真隱訣》、《清微丹訣》、《太上三洞神卷》,我幼時所學道經,沒有一刻曾經忘卻。

老鬼的教誨一直藏在我的腦海中。

當律令出口的那一霎那,我一步上前,緊緊抓住了努爾的胳膊,緊接著我眼中最後的一副畫面,是黑魔砂接近扭曲的臉。

那一刻,他應該很後悔自己的磨蹭,然而時機卻已經悄然流逝。

我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後退,好像被一種強大的力量給碾扁。

我感覺自己抓不住努爾的手了。

不過我心中卻一直有一個意念,那便是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開拉住兄弟的手。

因為我若將他留下,狂怒的黑魔砂一定會將努爾給碾碎泄憤的。

時間在那一霎那似乎失去了意義,我起先感覺自己仿佛被碾碎了,化作了一張薄薄的紙,然而片刻之後,感覺自己好像在空中飛翔,又或者浸泡在水中。

很難形容的感覺,唯一讓我有些安慰的是,能夠有感覺,說明我活著。

這便是極好的。

有一段時間裏我感覺時間仿佛是停止的,而很快我便感覺又回復了正常,雙腳踏踏實實地踩在了地上,然後下意識地往著後面退了幾步。

我的身子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沖勢,於是很快就站穩了,擡頭一看,努爾被我緊緊抓著,黑夜裏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接著他跪倒在地,狂吐不已。

餿臭的嘔吐物讓我也有些頂不住了,當時也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往外面吐出了尚未消化的壓縮餅幹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兩個昏昏沉沉的家夥方才曉得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這才發現這兒跟兩國交界的叢林地帶有著很大的區別,我們站立的這個地方,是一個荒山,下面還有一些耕田,以及零落的村落,不過那村子黑乎乎的,陷入到一片死一樣的靜寂裏。

我和努爾擦幹了嘴唇,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來了。

接著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布袋,發現那東西已經停止了動靜,徹底偃旗息鼓了。

我不敢打開來,理了理思路,然後對努爾說道:“既然有村子,那麽我們就過去瞧瞧,看看能不能聯絡上指揮部,要知道王朋和三張,以及羅老他們都還沒有脫離險境呢,一定需要支援的。”

對於我的提議,努爾表示同意,於是我們兩人相互扶持著,朝著荒山下面的村落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我們便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因為我看到了半山腰上面,有巨大的彈坑分布。

雖說是自衛反擊戰,但是戰爭其實是發生在安南北部山區一帶,倘若這是老山附近,這炮彈絕對不可能落在村子附近的,難道說,真的如同宣傳上面所說的,安南部隊沒事就炮轟我們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