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兇宅(第6/13頁)

阿珺依然微笑:“不會的,他不會生氣的。他最疼愛我堂兄,只要是我堂兄的事情,他都急著要知道的。”她又瞧了瞧狄袁二人,柔聲道,“方才我爹爹對二位先生不太……不太客氣,可他要是知道二位先生是我堂兄的朋友,一定會熱情相待的。真的,他會非常願意招待我堂兄的好友,何況今天還是新年。”

梅迎春沉默著挪開了手,阿珺站起身,先提起酒斛,給三個男人逐一斟滿面前的酒杯:“梅先生、袁先生、狄先生,你們先自飲酒吃菜,我去去就來。”這才走出了堂屋。

看著阿珺的背影,三個男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梅迎春悶聲道:“二位兄台,這還真是巧合得很啊。”他仰脖喝完杯中之酒,淡淡一笑,“既然二位兄台和洛陽的官員熟識,梅某鬥膽猜測,二位兄台莫不是也在官場走動?”

狄景暉冷哼一聲:“我不是,他嘛,似乎曾經算吧。”

梅迎春聞言,探究地盯住袁從英。袁從英低頭不語,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狄景暉看得心煩,皺眉道:“你少喝點吧。”說著,瞪了眼呆站在旁邊的韓斌,沒好氣地說:“喂,我爹不是讓你管著他嗎?你怎麽不管了?”

韓斌噘起嘴嘟囔:“他一點兒都不聽話,我都懶得理他了。”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扯住袁從英的衣襟,把腦袋靠在他的臂彎裏。

堂屋的門又一次打開了,阿珺攙扶著沈庭放站在門前。梅迎春等三人放下酒杯,靜靜地注視著這對父女,誰都不說話。

還是阿珺紅著臉先開口了:“爹爹,就是這位狄先生和袁先生,他們和堂哥是好朋友。”

沈庭放滿臉狐疑,一雙犀利的目光刺向狄景暉和袁從英,像在審查兩個罪犯。阿珺的臉越漲越紅,低下頭,慌亂得不敢再往前看。狄景暉還在猶豫,袁從英已站起身來,對沈庭放抱拳施禮,道:“沈老伯,在下袁從英,不知沈老伯是沈槐賢弟的伯父,方才多有得罪,還望老伯見諒。”

沈庭放聽到袁從英的名字,猛地一怔,神色頓時變得十分緊張,那張破損的老臉愈發顯得猙獰。他甩開阿珺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直勾勾地盯著袁從英,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臉色發青的狄景暉,才從嘶啞的喉嚨裏擠出句話來:“原來你就是袁從英。那麽說,這個人就是當朝宰輔狄大人的三公子了!”

狄景暉幹巴巴地應道:“在下正是狄景暉。”

沈庭放點了點頭,嘲諷地道:“我還真沒看錯,盜不盜匪不匪,這不,就是個流放犯和公差嘛。”

“爹爹!”阿珺急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狄景暉腦袋上青筋暴起,跨前一步就要開口,被袁從英狠狠地使了個眼色,咬著牙忍住,兀自氣得胸脯起伏不已。

袁從英的臉色越發蒼白了,但神情依然鎮定,他直視著沈庭放,沉穩地道:“沈老伯,看來沈槐賢弟一定給過您家書,其中講到了我和景暉兄的事情。沈老伯是自己人,我們也不願再隱瞞。您說得不錯,景暉兄因被奸人設計,陷入圈套,誤傷了些無辜之人,所以被判流刑,現就在去西北邊境服刑的途中。而在下則是去沙陀戍邊,與景暉兄正好同行。沒想到今天機緣巧合,在這裏遇上了沈老伯和阿珺姑娘。承蒙關照,從英感佩不已。”

他這番話說出,梅迎春和阿珺兩個不知情的人都大吃了一驚。沈庭放看來的確已從沈槐那裏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倒不顯得詫異,微微點頭:“不錯,很不錯。袁從英,袁將軍!朝廷的正三品大將軍,狄國老的侍衛隊長,駕前紅人,確實與別人不同。只可嘆怎麽如今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嘖,嘖。”

袁從英淡淡地笑了笑:“沈老伯很清楚,從英如今已經不是什麽朝廷的大將軍了,只是趕赴沙陀戍邊的折沖校尉。狄閣老現在的衛隊長正是沈槐賢弟,朝廷新近擢升的千牛衛中郎將。”

“嗯。”沈庭放又點了點頭,整個晚上第一回把神色略微放得和緩了些。他再次上下左右地把袁從英看了個遍,又斜著眼睛瞥了瞥狄景暉,這才倨傲地道:“我那侄兒在家書裏面倒是對袁將軍的為人大加贊賞,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袁從英平靜地應道:“沈老伯,請莫再稱我為袁將軍,我如今是折沖校尉,沈老伯是長輩,稱我從英便是。”

阿珺到此時方才松弛下來,不像先前那麽緊張了。她輕輕地問父親:“爹爹,要不您先坐下,和堂兄的這二位朋友聊一聊?”

沈庭放點頭,阿珺扶他坐下。梅迎春陰沉著臉,朝狄袁二人使了個眼色,三人便也一齊坐了下來。

沈庭放掃了眼滿桌的飯菜,尖刻地道:“二位從神都來的貴客,都是見過大場面的,我家的這些粗鄙飯食還吃得慣吧?阿珺是個鄉下姑娘,沒什麽見識,讓二位貴客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