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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出來,我和周庸跟著張超到了地方。這個小區很冷清,幾乎沒見到年輕人,在樓下轉悠的都是一些老頭兒老太太。

周庸問張超這小區怎麽這麽多老人。張超說因為這邊的小區基本都是經濟適用房。

我和周庸“哦”了一聲。燕市的經濟適用房一直限制購買資格。這小區建好有十來年了,當時能在這邊買房子的都是老城區的拆遷戶。

一般在老城區的房子被拆遷了的老人,都會買城郊地帶的房子養老。這裏房價便宜,環境也還可以,還有優惠,老人自然就多了。這個小區有許多拆遷後、手裏有錢的老人。這裏離市區也遠,老人的兒女大都為了工作不會住在這種偏遠的郊區。對於保健品推銷行業來說,這個地方簡直就是遍地客戶的天堂。怪不得張超女友的母親會被騙。

我們到了十一層,張超敲了敲門,一個老頭兒開了門:“小超來了。”

張超說:“來了,”轉頭指著我和周庸,“這就是剛才電話裏和您說的兩個記者。”

剛才張超吃飯時和我們說,他女友的父母老來得女,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但看起來,老頭兒分明得七八十歲,可能是最近家裏的事太多,加速了他的蒼老。老頭兒過來和我握手:“麻煩您二位了。”

我問了老頭兒一些他閨女出事時的問題。他說的和張超告訴我的大同小異,但有一個問題——他們都不是第一當事人,老頭兒的妻子才是。所以我問他妻子在哪兒,說想要聊聊,看能不能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他們家是兩室一廳,老頭帶著我和周庸來到其中一個臥室的門口,打開了門。裏面一個老太太正坐在床上抹眼淚。臥室裏除了床以外,其他地方都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這些箱子大都是口服的保健品,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按摩儀和我沒見過的器材。

我說:“阿姨,我想問問您閨女吃的那個藥,您能給我看看嗎?”

老太太找了找,拿出一盒仙草極致美肌丸遞給我。我看了一下,這盒美肌丸上沒有食品生產批號、沒有廠址,也沒有保健品的小藍帽。我又登錄了食品藥品監督局的官網,查詢這個產品——發現完全沒有相關信息。

這肯定是款“三無”產品。我問老太太購買時是否有發票,她搖搖頭,說:“他們說這是進口保健品,沒發票。”

我又問她女兒出事那天,是否還服用了什麽別的保健品,或者吃了什麽不該吃的。

老太太說:“沒吃,她從小就是過敏體質,對花生啊什麽的好幾種食物都過敏。我們不敢給她亂吃東西。這個仙草極致美肌丸我也是問了很多遍,配方裏沒什麽會讓她過敏的,才給她吃的。”

基本可以確定,張超女友的昏迷和這個“三無”保健品確實有關。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家公司已經消失了。

我點點頭:“阿姨,您還買過這家仙草公司的其他產品嗎?”

老太太又拿出了一盒黑的、一盒紅的口服液,還有一瓶藍色的護手霜:“這三個也是他家的產品。”

拿相機拍下這幾盒保健品後,我們和張超一起出了小區,他要去醫院看看女友的情況。我和周庸目送他離開後,靠在車旁抽煙。周庸說:“徐哥,怎麽查啊?這幫人肯定早跑路了。”

我搖搖頭:“不一定,很可能是換了個名字,換了幾個推銷員,繼續在這兒騙人。”

老金給我講過一些保健品行業的行為準則——對保健品銷售公司來說,他們選擇行騙的老人是有標準的。並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會成為行騙對象。他們會根據兩點,找到最有“潛質”的老人客戶。

第一是身體不好。身體健康的老人不是他們的目標人群,他們的主要目標是六十五歲以上,身體有問題的老人——年齡越大,對事物的判斷力越弱,也越容易相信別人,八十歲的老人肯定比六十歲的要容易上當。

第二點是老人是否獨居。獨居老人都比較孤單,防備心不強,手裏都有些積蓄。加上沒有孩子的阻攔,更容易上鉤——那些和孩子同住的老人很少被騙。

對大多數保健品銷售公司來說,符合這兩點標準的老人數量有限。所以他們往往會反復壓榨這些老人的價值,每隔一段時間就上門或者打電話推銷保健品,定期循環——直到把老人的退休金和積蓄,甚至房子都壓榨幹凈。

我給周庸講完後,他點點頭:“怪不得新聞上都說老人幾年間買了多少多少保健品。但這和他們跑不跑有什麽關系啊?”

我解釋這個小區的老人多,手裏有錢,兒女不在身邊。對於推銷保健品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遍地黃金客戶的天堂,不太可能輕易放棄。所以很有可能,幕後做這件事的人,會重新招一批人,繼續行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