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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陳慧君和林小硯收拾碗筷去了。林建國招呼江楓進了客廳,在米色布藝沙發上坐下,茶幾上已擺好了茶盤和各式茶具。

林建國興致高漲,臉上微微泛起紅光:“小硯,去把龔伯伯上次送的茶葉拿來。”林小硯打開冰箱,從冷藏室拿出一個密封罐。

“小江,今天難得有空,咱爺倆好好品品茶。”林建國伸手去拿熱水瓶。聽到“爺倆”兩個字,江楓心裏一熱,趕緊起身搶過熱水瓶:“林院長,我來。”

“你看你,還是那麽見外,以後要改口了。”林建國哈哈大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

江楓打開密封罐,把茶葉放進玻璃杯,注入開水。

“快過年了,還那麽忙?”林建國問。

“別的事倒沒什麽,就是李莉芳的案子還是沒什麽頭緒。”江楓苦笑。

“有點眉目了嗎?”

江楓搖了搖頭:“雷仁死了,情婦劉紅也跑了,最關鍵的兩個線索都斷了。”

林建國說:“最近聽院裏職工在傳,說是雷仁殺了李莉芳,才畏罪自殺的。我還以為案子破了。”

“恐怕沒那麽簡單。”江楓說,“雷仁死前雖然留了遺言,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必須找到劉紅才能解開這個謎團。”

“李莉芳本來是挺有上進心的一個人,現在弄得家破人亡,剩下一個女兒也成了孤兒,真可憐。”林建國嘆息一聲。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江楓說。

“小江,有句話我一直想說,又怕你不愛聽。”林建國話鋒一轉。

“您說。”江楓直了直身子。

“現在不比以前,網上到處是警察的負面消息,警察也不好幹了。公安局人多事雜,職位太少,上升空間有限。你這麽沒命地幹,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前途,總不能一輩子當個小警察吧?”

江楓沒想到話題突然會轉到自己身上,不知如何應對,默然不語。

林建國接著說:“你現在是單身,無牽無掛,可以沒日沒夜地幹,反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想過沒有,早晚得成家,將來有了老婆孩子,還能這麽拋家不顧,拼命地幹嗎?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類最高理想也不是靠咱們這一代人就能實現的。”

江楓苦笑道:“誰讓我幹了這行,沒辦法。”

“你從來沒往其他方面想過,怎麽知道沒辦法?”

江楓一臉疑惑地看著林建國,猜不出他到底想說什麽。

“前幾天我聽說區紀委正準備擴編,要從其他部門選調一部分人充實進來,紀檢工作不會太忙,而且將來的上升空間較大,至少比待在公安局強。分管紀檢的區領導是我的老同學,他們很缺像你這樣有辦案經驗的人才。‘人挪死,樹挪活’,怎麽樣,有沒有想法?”

江楓說:“林院……林叔叔,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不過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回去再認真考慮考慮。”

“你說得對,轉行是大事,當然要慎重考慮。”林建國笑道,“這是個機會,我只是給你透個風,主意還得靠你自己拿。”

江楓心裏充滿了感激。公安局的領導總是勸他認真工作,幹出成績,從來沒人對他說這麽掏心窩的話。林建國一席話,讓他再次感受到父親般的溫暖,一股熱流瞬間流遍全身。

雖然偶爾對工作會有抱怨,江楓確實從未想過要轉行。更要緊的是,這件案子還沒半點頭緒,只要真兇一天不歸案,林小硯的嫌疑就無法洗清,自己怎麽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當逃兵呢?想到林小硯,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是面對林建國的盛情,又不好當面拒絕,只能打哈哈了。

“這茶怎麽樣?”林建國端起杯子呷了口茶,舒服地靠在沙發上。

“嗯,好茶!”江楓馬上回過神來。

“這是明前西湖龍井,產量不多。”林建國把茶杯放在鼻尖下,雙目微閉,專注地聞茶香,“中國人講究茶禪一味,一個最有名的禪宗公案,就叫‘吃茶去’”。

“聽名字就很有意思。”江楓說。

林建國說:“唐朝時,有兩位僧人從遠方來到趙州,向趙州禪師請教什麽是禪。趙州禪師問其中一個僧人‘你以前來過嗎?’僧人回答‘沒有來過’趙州禪師說‘吃茶去!’趙州禪師問另一個僧人‘你來過嗎?’這個僧人說‘我曾經來過。’趙州禪師說‘吃茶去!’這時,引領那兩個僧人來的監院好奇地問‘禪師,怎麽來過的你讓他吃茶去,未曾來過的你也讓他吃茶去呢?’趙州禪師對他說‘吃茶去!’”

“‘吃茶去’,到底什麽意思?”江楓明顯一頭霧水。

林建國說:“‘吃茶去’是禪宗的無義味語,大意是:不要想了,吃茶去吧。禪宗公案中常用這樣的方法,不直接回答提問,而是給人一棒子,大喝一聲,或者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是讓人截斷想念,真性自然顯露。這三個字可能每個人的領悟都不同,我的理解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遂意也罷,逆境也罷,都不要把它太當一回事,不如吃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