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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沒想到,林小硯這麽快就請吃飯了。

地點是林小硯定的,是一家鐵板燒音樂餐廳,這裏最大的特色,就是把廚房搬到了大廳。一個廚師管一張桌子,中間是炒菜的鐵板,客人圍桌而坐。大西餐桌,能坐十幾個人,客人不管是否認識,都拼桌用餐。廚師站在餐桌對面,現場做菜,做菜的過程本身就是廚藝表演,客人可以邊品嘗美食邊欣賞廚師做菜,別有一番情趣。

這天是星期二,客人不多,一張大桌子只坐了他們兩個。

服務員遞過來菜單,林小硯點了份雙人套餐:加拿大龍鱈魚、檸汁草蝦、秘制帆立貝、西冷牛排、培根煎蛋、脆皮雞排、時令蔬菜、黃金糕,外加一紮木瓜汁。

廚師是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臉上的青澀還未褪去,看上去不到二十歲,手藝卻相當純熟。不多時,加拿大龍鱈魚和檸汁草蝦就做好了,分到兩人面前的餐盤裏,滋滋冒著熱氣,香氣撲鼻。

餐廳的氣氛極好,幽暗的淡藍色燈光,如夢似幻,曼妙的輕音樂如山間清泉,緩緩流淌。美食在前,佳人在側,江楓不禁胃口大開。

江楓舉起酒杯:“謝謝你請我吃大餐。”

“你搶了我的詞,應該我說謝謝的。”林小硯把酒杯牢牢按在桌上。

“誰說都一樣。”

“不一樣,必須是我說。”

“好吧,你先來。”江楓放下酒杯,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小硯高高舉起酒杯:“江警官,謝謝你救了我。”

江楓舉杯:“不客氣,林大記者。”

林小硯聽出弦外之音,“撲哧”一聲笑了:“好吧,咱們都別假惺惺的了,江楓同志。”

江楓夾起一塊拿大龍鱈魚,細細品嘗,肉質細嫩,略偏鹹,卻鮮香可口:“嗯,味道確實不錯,環境也很好。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我以前是美食記者,全市好吃的地方沒我不知道的。”

“你長得真像你媽,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江楓沒話找話。

“你見過我媽?”林小硯有點意外。

“沒。”江楓說,“我看過你們家的全家福照片,在你爸的辦公室。”

“你一定很奇怪,我爸長得那麽帥,才華橫溢,為什麽娶了個殘疾人當老婆。”

“嗯,這個……可能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吧。”一下就被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江楓有些發窘,趕緊夾起一只草蝦胡亂塞進嘴裏。

“我爸媽的愛情故事,說起來還挺傳奇的。”林小硯盯著他的眼睛,仿佛在問,“想不想聽?”

“是嗎?”江楓迎著她的目光,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林小硯喝了口飲料,潤了潤嗓子,說:“我爸和我媽原來都在農村,兩家的村子相隔二裏地。我爸那時年輕,長得白凈,高高瘦瘦,愛看書,會寫詩,口琴也吹得好。他讀完了高中,八十年代初在農村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我媽文化不高,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第一次見到我爸,就神魂顛倒了。兩人互生愛慕,情投意合。”

江楓笑道:“原來你爸是文藝青年,難怪招女人喜歡。”

林小硯說:“兩家的條件還是挺懸殊的,我爸家是三代貧農,我媽是官二代。我外公是村支書,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我媽最小,是村裏的公主。我外婆發現他們交往,開始是堅決反對的。”

“那後來呢?”

“後來是外公力排眾議,同意了這門婚事。外公覺得我爸上進心強,人又踏實,靠得住。男方家裏就更沒話說了,能跟村支書結親,那是多大的榮耀啊。當時村小學缺教師,定親之後,外公就把我爸調到村小學當了民辦教師。我媽和我爸結婚半年後就生了我。”

“等等。”江楓揮手打斷,一本正經道,“不對啊,結婚半年就生了你?”

林小硯笑了:“咱父母也年輕過啊,幸虧他們沒有循規蹈矩,不然這個世界上沒我什麽事了。”

“如果你不出生,那我也就沒機會享受今天的美餐了。”江楓突然想起電影《蝴蝶效應》,感覺人生真奇妙。

林小硯繼續說:“我爸白天教學、種田,晚上就點蠟燭復習功課。他不甘心面朝黃土背朝天過一輩子,想考大學。高考報名先要到村委會蓋章,我爸去跟外公說,想去參加高考。外公一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說你趕緊死了這條心,給我老老實實地過日子,管好老婆孩子,只要我有一口氣在,考大學的事想都別想。”

江楓說:“你外公可能認為你爸不務正業,田不願種,大學考不上,在農村這種人最容易被人笑話。”

林小硯搖頭:“正好相反,外公是擔心我爸考上大學,才不準他去考的。”

江楓問:“這是為什麽?”

林小硯說:“那時候的大學生多金貴,是天之驕子,考上大學就是‘鯉魚跳龍門’,馬上改變命運,身份地位都不同了。但是我媽還是原來的農村婦女啊,兩個人的差距越來越大,外公擔心我爸將來會做陳世美,反而害了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