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屋經歷(第4/13頁)

我謹慎地對客棧老板進行暗示,讓他明白我是有著萬全的考慮才住到鬼屋的。至於有關這棟房子的兇名,我跟他講道理說,壞名聲往往被冠到許多本來沒有那麽壞的事物上,而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之一就是隨便給人扣帽子,若是他跟我在村中散播謠言,說有個模樣詭異的老焊工住在附近,喝醉之後就販賣靈魂給惡魔,大概就會有人對賣酒老板背後動機的單純性產生懷疑吧?這番話雖然入情入理,然而客棧老板依舊固執於自己的看法,我不得不說,這一回我遭遇了人生中最徹底的失敗。

還是回到故事中來吧:我對這棟鬼屋產生了高昂的興趣,使我差點就決定把它買下。早餐結束後,柏金斯的妹婿(他這個標準的妻管嚴,開著一家郵局,還擅長做馬具和皮鞭)把鑰匙給了我,我就直接走向那棟房子。客棧老板和艾奇隨我同行。

進到屋裏後,就跟我想的那樣,一種超自然的陰郁籠罩著房子。隨著光線的變化而改變形狀的濃重樹蔭如海浪一般,把整棟房子都吞沒其中,使得房子極為陰沉。這棟房子蓋的方式、整體規劃和選址都有問題,看上去一切都顯得別扭。房子濕氣很重,腐爛的痕跡隨處可見,老鼠的味道刺激著鼻子。這難以言表的腐爛,使它成為見證人類歷史的不幸陪葬品。客廳和廚房都太寬敞,並且彼此間有著遙遠的距離;樓上樓下那些曾經生機勃勃、如今殘破古舊的房間,被已經廢棄的寬闊走道連接起來;有一口發黴的老水井位於後面樓梯底層邊上,上面布滿了青苔,躲在兩排銅鐘下面,如陰險的陷阱。有個名字刻在其中一只銅鐘上,那是黑底白字的“B少爺”。他們跟我說,這裏響得最厲害的就是這只鐘了。

“誰是B少爺?”我問道,“在貓頭鷹鳴叫的時候,他在做什麽有誰知道嗎?”

“敲鐘試試看。”艾奇說道。

這個年輕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我一跳。他矯健地把皮帽向銅鐘扔過去,銅鐘發出了洪亮然而不太悅耳的聲音。別的幾個鐘上則依照懸掛的地點刻有房間名子,如“雙人房”“寄存處”“畫室”等。按照B少爺的鐘的指示,我們來到了他的房間,發現這兒居然是條件很差的三等房。看著這間在閣樓下面的三角形小房間,我猜測B少爺身材不高,不然他要如何在角落的壁爐旁窩著取暖呢?角落中露出的煙囪跟金字塔形樓梯有些像,這個高度肯定讓小矮人很滿意。房中一面墻的壁紙剝落了,還有幹掉的灰泥塊粘在上面,差不多擋住了整扇門。B少爺好像覺得有必要扯下壁紙。至於B少爺何以要做這種讓自己出醜的蠢事,客棧老板跟艾奇都一無所知。

樓上除了還有個大得望不到盡頭的閣樓以外,我就沒有再發現其他什麽東西了。房子稍微空曠了些,適宜的高級家具擺在其中。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家具的老舊程度跟房子差不多,別的都是陸續購置於最近半個世紀內的。

前面提到的那個朋友有一天把一位在郡府市場做谷物生意的商人介紹給我認識,商人朋友熱切地邀請我在這棟房子裏住一段時間。我同意了,並且跟他說我想在這兒住六個月。

我和尚未出嫁的妹妹(請容許我介紹一下,她今年三十八歲,是個迷人、聰明而漂亮的女子)在十月中旬一起搬了進去。我們還把一位聾了的馬夫、我的獵犬圖克、兩個女仆和一個被眾人稱為“怪女孩”的年輕人帶了過來。我把最後那個從聖勞倫斯聯合女子孤兒院來的人形容得像個災難,像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自然有我的原因。

那年很早就進入了冬天,樹葉差不多都掉光了。我們雖說是在天氣濕冷的時候搬進去的,然而最讓人心情抑郁的還是房子中陰郁的氣氛。一看到廚房,廚娘(她雖然腦袋不太靈光,卻是個親切和善的婦人)就哭著說,一旦因為濕氣太重而導致她有什麽不測,我們一定要將她的銀色懷表送給她的妹妹。女傭史翠一向是最會向人訴苦以博取同情的,此時則裝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而那個“怪女孩”,從未住過大宅邸,此時雖然一個人卻很高興,還說要把橡果播種在餐具洗滌室窗外的花園中。她想種棵橡樹。

還在傍晚時分,緊隨不安而來的種種自然苦難(相對於超自然體驗來說)就降臨到我們身上了。地下室和樓上的房間到處流竄著煙霧一般讓人沮喪的消息——這裏缺少烤板、那兒少了面棍(對此我倒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因為那些東西是什麽我壓根兒就不知道),這屋子一無所有,只有些壞掉、破爛的東西。上一批在這兒住的人定然生活得跟豬一樣,他們這樣的人還能算是屋主?這些苦難被大家一一訴說的時候,怪女孩始終都很興奮且帶頭示範,然而太陽落山後不到四個小時,超自然體驗就來了,怪女孩看到了好幾只“眼睛”,發瘋般地叫了起來。我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