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大的墓碑(第3/5頁)

這後半夜,將是一個煎熬的漫長的後半夜。

常昊望一眼那黑裏晃動的高大建築物。回吧。他想。

到那兒去呢?那座沒有紫曉的孤寂的小樓常昊一刻也不想待了。現在,那是個墳墓。而且,最糟糕的,是那裏的每一件東西都提醒紫曉浪漫的存在,與現時的孤寂產生著鮮明的反襯。常昊受不了。常昊知道,今夜將是一個不眠之夜。常昊想找一個能排遣寂寞的所在。

他長長地嘆口氣,像幽靈一樣,向一個酒巴飄去。

3

“瞧,又是那死狗。”紫曉媽說。

“是嗎?”紫曉淡淡地說。

阿媽早就發現了常昊。紫曉想。那確實是常昊,在那個結婚以前常等她的角落裏。紫曉一眼就能看出是常昊。紫曉很煩,很煩常昊,也煩家中的沉悶。阿爸總是不望她,不和她說一句話。阿媽則總是絮叨,罵常昊,也罵紫曉。弟弟很冷淡地待她。紫曉覺得,自己快憋出病來了。

被常昊撞過的地方淤了血,眼珠也充血了,阿媽說她是“自找的”。阿媽的言外之意是:“誰叫你不聽爹媽的話?誰叫你跟了那死狗?誰叫你以前不學好來?……”等等。

果然,阿媽在說“自找的”十分鐘後,就把這一連串的“誰叫你”都“問”出來了。紫曉很生氣,但紫曉什麽都沒說。

在客家人眼中,只有壞姑娘才會私奔。壞姑娘是沒有發言權的。

紫曉很悶。紫曉最怕看父親的那張臉。父親的臉依舊陰沉得像墓碑,令她窒息。吃飯時,父親也想有意說幾句笑話,可沒人笑。阿媽是個不幽默的人。阿媽很實在。阿媽總在不該笑的時候笑。弟弟能笑到點子上,但他邊咧嘴邊望父親,聲還沒發出就僵在臉上了。

紫曉覺得氣氛很緊張。大家都在心裏相約了似的,怕打破某種東西,都小心翼翼地避著它,都故作出一種輕松來,反倒顯得更緊張。

紫曉有些受不了。

她便待在自己以前住的小屋裏。紫曉很喜歡小屋裏的那種暖融融的氛圍。她可以自由地坐,臥,翻書,睡覺,哼幾首自己喜歡的歌。

許多日子,紫曉一直生活在喧鬧之中。周圍的世界一直在喋喋不休,紫曉早膩歪了。回到自己的小屋裏,紫曉感到很寧靜。她需要這種寧靜。她像一艘航船,經了那麽多的大風大浪後,該到寧靜的港灣裏歇歇了。

一切,都遠去了。那些歲月,那些經歷和所謂的愛情、幸福、痛苦、夢幻,都遠去了。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幾天,只想什麽也不去想地過日子。

看到常昊瑟縮在風中的身影,紫曉很平靜。仿佛那是個與己無關的人,她竟然不恨他。她甚至討厭阿媽喋喋不休地罵常昊。

紫曉只希望自己靜靜兒呆著,誰也不要打攪她。

紫曉睡得很熟。

4

次日醒來,已到上午十一時。阿媽做好了八寶粥,棗兒放得很多。紫曉的腿上也有淤青,阿媽問了醫生,醫生叫她多放點花生和棗兒喝喝八寶粥試試。阿媽就做了八寶粥。

紫曉喜歡喝阿媽做的八寶粥。

紫曉懶洋洋地起床,懶洋洋地洗涮,懶洋洋地喝完八寶粥。阿媽便說:“早晨,那死狗還等。”紫曉懶洋洋嗯一聲。

阿媽說:“你阿爸說了,你的事你自己決定。要是你定了,告訴他一聲,他去找律師。”

父親一直看不起常昊,他眼中的混混暴發戶也是混混。對常昊的一些來錢路數,父親並不隨喜,每次別人提及,他總露出羞於為伍的表情。他不希望別人將他跟常昊聯系在一起。

從常昊拐走了女兒起,父親就想把他送進大牢,只要紫曉同意,他肯定能找到理由的。

紫曉知道父親恨常昊,那是意欲千刀萬剮的恨。常昊糟蹋了他那麽好的女兒。常昊叫他的家族蒙了羞。常昊為他鑄造了一個終身無法接受的事實。媽說,自打她私奔之後,父親就一直沉默不語。弟弟不成器,父親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常昊打碎了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盼頭。

每次提起常昊,父親總會冷笑。

紫曉很怕阿爸陰沉的臉,更怕他的冷笑。前者只表明他的心緒。後者,卻意味著他要有所動作。阿爸一直想把常昊送進監獄。他像躲在暗處盯著仇家的受過傷的老狼,一直在等待機會。雖然常昊後來成了女婿,父親有些投鼠忌器,但那種復仇之心,並沒有泯滅。他清楚地知道常昊的軟肋在哪兒。

“你說呢?”阿媽小心地問,“要不,通過法律解決?”

紫曉很討厭這個話題。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待幾天,可阿媽老問,老揭這傷疤。紫曉很反感,但她只是皺皺眉頭。她不想剛進家門就和阿媽鬥嘴。

紫曉知道,常昊最怕她。她知道他的許多秘密。每一個秘密,都能將他送進大牢。每次打了紫曉,常昊總是會驚慌失措。紫曉很喜歡這種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