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秘境的歌手(第2/8頁)

於是,我將搜尋的目光停在了東莞。我按著那本古老的書中記載的地貌特征開始尋找。一天,我終於在樟木頭的原始森林中,發現了一個所在。那是跟黑喇嘛建立的城堡山有著相同意義的所在。只是外現上稍有區別,在西部,它是城堡山的形式;在嶺南,它卻更像茶園。你不知道,那個古老的茶園遺跡竟然有兩萬多畝,……是的,至少有兩萬多畝。除了那個巨大的茶園外,那個所在還留下了許多神奇的地名,如耀佛叢林,如菩提徑等。這語匯,同樣來自那種神秘的傳統。

我被那個茶園驚呆了。我找到它的時候,那兒不見人煙。這世上,除了那些守候它的非人――我們稱之為護法――外,沒人知道那兒會有這樣一個地方。它被世界所知是後來的事。無數的石頭壘成了圍子,圍住了那個茶園模樣的所在。你簡直無法想象那石壘工程的浩大,那石頭,有重達千斤的巨石,間以各種形狀的石頭,大小不一。石壘高1米許,或長或短,呈階梯狀,從半山腰伸向山頂。石壘旁樹木茂密,樹藤糾葛,宛如屏障。至今,有些茶樹仍然泛綠,有的樹齡,已逾三百年。那茶園,至少是五百年以前的產物。

後來,我訪查過許多學者和當地老人,沒人知道這石壘何人所砌,沒人知道這茶園何人所建,志書上更不曾記載。這,後來成為樟木頭的一個歷史之謎。

但關於這個茶園的故事,卻記載在一本神秘的書中。你以後會看到它。那上千段石壘,和高墻般的密林,曾掩蔽過一個神秘的世界。那兒跟桃花園一樣,真的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它們不管時代的更替,它們執力於守候的,是傳承了千年的一種文化和精神。

它跟西部黑戈壁的城堡山一樣,是娑薩朗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種投影。

3

回到涼州之後,我卻開始了反思。

因為我發現,知道了真相的涼州老人都一個個沮喪而死了。他們肯定到不了娑薩朗。因為他們沒想到心中的娑薩朗竟然是那種樣子。他們死得很痛苦。沒有比信仰的破滅更痛苦的事。因為失落,他們承受著信仰破滅後的那種幻滅之苦。有的人怨恨老祖宗騙了他們,這類人死後便墮入了地獄,因為那地獄便是他們怨氣的化現。有些人放棄了對智慧的向往,他們便陷入了愚癡,變成了畜生。也有的,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他們仍在四下裏求索。因為失去了靈魂的依怙,他們饑渴異常,奔波經年,四方求索,於是成為餓鬼。

丫頭,老祖宗傳說中的三惡道,其實都是自心的化現呀。

那時,我是多麽後悔呀。我想,我應該忍住文舟對我的嘲弄,不要將真相告訴人們。我當然可以說,我沒有找到娑薩朗。即使是這樣說,人們心中也堅信有個娑薩朗。那時,每個人可以根據自己不同的需要,設計自己的娑薩朗。這樣,活著時,他們有靈魂的依怙,死了後,也會有心靈的歸宿。因為,那生命中的終極之地娑薩朗,是他自己的心靈化現的。他們相信,在娑薩朗,會頓頓吃油餅子卷豬肉。因為,那時的涼州人眼中最美的食物便是油餅子卷豬肉。都說,福不可重受,油餅子不可卷肉。誰要是吃一頓油餅子卷肉,連老天爺都忌妒呢。那時,我每天的歌聲中,總會唱到那些頓頓吃油餅子卷肉的娑薩朗人,饞得涼州的漢子婆姨直流口水。

還有,當我沒將真相告訴他們之前,每個涼州人都活得自信而從容。他們認為自己是天地間的一個活寶,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當他們知道自己可能是那個叫娑薩朗的鏡子中的影子時,心中的恐怖可想而知。無論是自己成別人的影子,還是世上還有個一模一樣的自己,都是他們不願接受的事。更何況,他們向往了不知多少輩子的娑薩朗,不過是跟目前的生存環境差不多的所在。

於是,一切都倒塌了。

愁霧慘雲籠罩著涼州。一切,都顯得冷灰死灶。

我於是知道,真理是不能撕破的。

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啥了。

4

奇怪的是,我總能在不經意間進入娑薩朗。正是在這一點上,我懷疑我其實進入的,也許是一個秘境。

沒想到的是,涼州的故事同樣在娑薩朗發生著。一位尋覓涼州的娑薩朗漢子也發現了涼州。他同樣發現,真實涼州的發現,也顛覆了娑薩朗的幸福。

我於是懷疑,涼州和娑薩朗,其實是一幅織錦的兩個側面。它們其實都存在於我的心中。

那兩個國度的愁雲慘霧,同樣是我心中的映象。

記得,我心中的某道光明之縫,就是在那時打開的。

於是,我開始了已經中斷多年的演唱。茶座雖然沒了,卻有了一個更大的場所。那便是涼州的文化廣場。那兒已經有了許多盲藝人,他們唱著各自的歌。我也深入其中了。首先,我告訴所有的人,我到過真正的娑薩朗,那兒並不是涼州的映象。那兒是一個極樂世界,那兒美麗無比,人們快樂無憂。相較於以前我唱過的娑薩朗,我增加了許多新的內容,因為這時的涼州人也有了新的需要。世界飛速地發生著變化,人們的心也日漸復雜了。於是,我歌中的娑薩朗也更加豐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