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九八年是什麽概念啊,那時候,中國人民都已經站起來好多年了,香港都回歸一周年了,他都能滿街打醬油了。

母親心疼壞了,覺得這是變相流放,左一個“這可怎麽辦啊”,右一個“那裏窮啊”,宗杭倒無所謂,只要有錢,再窮的地方,都能活出真我的風采,更何況,那裏離家遠,宗必勝管不到他,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對著他爹“亮劍”了。

沒錯,只有在離家足夠遠、宗必勝抽不著他的地方,他才敢高昂著頭,對父權予以反擊。

朋友圈發的照片,就是他打響反擊的第一槍。

繡花枕頭?

呵呵。

*

一路平穩。

落地之後,宗杭跟著人流走,反正機上大部分都是中國人,路徑一致,都得去海關蓋入境。

海關通道口,人員分流,直接去排隊的是已經有簽證的,擠在桌子邊奮筆疾書的,是申請落地簽和入境申請表還沒填好的。

桌上立了塊牌子,上面貼著落地簽和入境申請表填寫的正確格式。

畢竟是第一次出國,凡事圖個穩妥,宗杭過去瞜了一眼標準格式,發現自己有個地方填得不標準。

申請表上要求填寫是“WITH CAPITAL LETTER(大寫字母)”,他用了小寫。

雖然他覺得大小寫並不妨礙信息的傳達,但萬一海關工作人員特計較特事媽呢,到時候爭執起來……

他英語半吊子,四級都是請槍手代的,不想費這個事。

宗杭從桌上的文件台裏抽了張新的申請表,走到一張空著的桌子上填。

不遠處,有個黑瘦的小個子柬埔寨男人用蹩腳的中文大叫:“五美元,五美元,幫忙代填,five dollar!”

身邊很快圍了一群跟團的大爺大媽,瞬間生意興隆,忙得運筆如飛。

全世界都知道中國人的錢好賺。

中國人的錢也的確好賺。

反正排隊過關的人多,現在過去了也是吊尾,宗杭不趕時間,漫不經心勾勾劃劃,同時心算著那個柬埔寨男人的日收入月收入,直到身後有人戳戳他肩膀:“同志……”

宗杭沒好氣回頭。

是個六十來歲的幹瘦老頭,穿土黃色帶英文logo的舊汗衫,卡其色大褲衩,皮涼鞋,挎著磨毛了的郵差包,腳邊是大迷彩行李袋。

宗杭警惕:“什麽事?”

出國前,他系統地了解了各類機場詐騙,對無故搭訕的人天然存三分戒備。

老頭陪著笑:“那個……我不懂英語,能不能幫我填一下?”

宗杭拿嘴努了努柬埔寨男人那桌:“那邊有代填的。”

老頭沒動,神色有點尷尬:“那個……要收錢……”

宗杭樂了。

怎麽著,他這張臉,看起來就這麽像免費勞動力?

他拿筆頭點點自己,說:“我填,也five dollar!”

說完了,繼續忙自己的。

那老頭嘆了口氣,悻悻拎包走了。

沒過多久又折了回來,估計是沒找著熱心人,又嫌柬埔寨男人的生意太黑——他手裏捏一張十塊錢人民幣:“那個……能十塊錢嗎?我就填個入境申請表。”

舉手之勞而已,劃拉不了幾個字,再加上自己的也填好了,宗杭把錢接過來:“我這是看在同胞份上,給你打折啊。”

老頭忙不叠點頭,遞上護照和機票。

宗杭對著護照先填基礎信息。

老頭叫馬躍飛,那姓就應該是“MA”,名應該填“YUE FEI”。

1965年出生,跟他爹宗必勝一個歲數,真是同年不同命,宗必勝在家吃香喝辣的,這叔……這大包小包的架勢,出國打工的吧。

填到“入境目的”這一欄,宗杭問他:“來柬埔寨幹什麽啊?”

老頭訥訥:“找我女兒。”

那應該是“探親”,探親英文怎麽寫來著?宗杭想了想,大筆一揮,填了個“BUSINESS(商務出行)”。

後頭的停留天數、通訊地址什麽的,他也懶得細問,照抄了自己的了事。

十塊錢,也就值這服務了。

*

填好了,兩人一前一後過去排隊。

海關櫃台,多少透著莊嚴肅穆,裏頭的工作人員執行國家任務,代表國家形象,全程沒個笑臉,再加上滿眼都是外文,馬老頭愈發拽了宗杭不放:“那個……小哥,他要問我話,你幫我答一下哈,我聽不懂。”

宗杭隨口應了一聲,隨著隊伍往前挪。

馬老頭一張嘴閑不住:“待會你怎麽走啊?是不是打車啊?要麽我們拼著一起?”

宗杭奇怪:“你女兒呢?不來接?”

馬老頭一張老臉頓時糾了起來:“我來找她,她失蹤了。”

我靠,原來那個“找我女兒”的“找”,指的不是探望,是實打實的“找”啊。

宗杭只在新聞上看過中國人在海外失蹤的案子,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離這種事兒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