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7頁)

薩拉慢慢地轉過了頭,咽了一下口水,然後視線就黏在了育兒箱裏那個小小的生命上。沉默片刻,她慢慢地伸出了手,顫抖著,輕輕碰了碰這個小寶貝柔軟的黑發,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還有濃密的睫毛。就像他的一樣。

這個孩子小小的手指蜷起,輕輕握住了薩拉的食指。她哽咽了,臉上掛滿了淚水。

記者沒有說話,因為她也同樣在努力忍住不哭。她只想用溫暖的手臂和火熱的胸膛擁住她們兩個,把她們融化在懷裏。把她們和外界的傷害隔離開。

“她真漂亮。”薩拉喃喃道。

“這是你的女兒。”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

“你想抱抱她嗎?”

她點了點頭。

記者把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小心地放進了她的臂彎。薩拉靜靜地盯著這個孩子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道:“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想喂喂她。”

記者把薩拉的病號服褪到了肩膀下,然後幫著把母親的乳頭塞進了她小小的玫瑰花蕾一般的嘴裏。薩拉乳房上的傷口上還纏著繃帶,當孩子開始用力吸吮的時候,她明顯是痛苦不堪的。她後仰著靠在了枕頭上,雙眼緊閉,淚水卻慢慢濡濕了睫毛。

“上帝啊,”她囁嚅著說:“親愛的上帝啊,求你幫幫我吧。求你幫幫我的孩子……”

但是上帝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拋棄了薩拉·貝克。

所有的希望都棄她而去。記者知道,自從伊森說自己做不到繼續擁抱她、愛她的那一天起,希望便已在她心裏徹底死去了。她已經堅持了這麽遠,堅持著回到了他面前,但是當他拒絕了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卻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甚至到這一天為止,記者都還相信即使全世界都拋棄了這個孩子,薩拉也不會留她獨自一人。她還相信伊森總有一天會對這個孩子敞開心扉,而她父親也會做出榜樣,告訴別人如何去原諒,去接受……去迎接這個無辜的孩子。但是薩拉最終卻做出了把這個嬰兒送去領養機構的決定,甚至沒有給她取名字。

“我只是想做出對她最好的決定。我是這輩子都不可能逃出他的陰影之下了,但是我想讓她能離開這一切。而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全新的開始,讓她從最初就不知道這些過往。”

“在你被囚禁的時間裏,有沒有哪怕一次想到過這個孩子會是塞巴斯蒂安的這種可能性?”

“絕對沒有,”薩拉輕聲道,“我從未有過這種想法。”她頓了頓道:“我從沒想過我——我們——能活下來。”

托莉放下了她的電子書,走下床,悄悄把門推開了一條縫。她的父親還在鼾聲震天地睡著。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那個被他隨手把那份皺巴巴的報紙塞了進去的架子旁,然後輕輕把它攤開在了桌子上,看著上面那個似乎別有一番含義的標題。“伯肯黑德謀殺案——懷特湖殺手重現江湖?詳情見第六頁。”

她翻到了報紙的第六頁。她父親在睡夢中咕噥了一聲,她迅速轉過頭去看向他半開著的房門,但是他只是含混地發出了幾個音節,翻了個身,然後又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窗外透進來的晨光已經亮到足夠她看清報紙上的字了。她用手指指著逐行看下去,一個個看著這個被人稱作是懷特湖殺手的受害者名單。

薩拉·貝克。

和她母親小說裏的那個名字一模一樣。

 

奧莉薇亞是被濃郁的新泡咖啡的香氣和木柴添進爐子裏的聲音從熟睡中喚醒的,是那種醒來之後還要一兩分鐘才能緩過神來的深度睡眠。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回味著被柯爾擁在懷裏的安心感覺。他一整夜都陪在這裏,睡過的那半邊床還有些溫熱。她逐漸完全清醒了過來,心中升起種種的不自在。

她爬下床,抓過旁邊的一件浴袍套在昨天晚上睡覺前穿上的睡衣外面。在一片晨光中,她突然有些遲疑了。這個早晨和以往不同,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他對她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赤裸的暴露在別人面前的感覺,還有脆弱的感覺一瞬間又回到了她的身體裏。奧莉薇亞走進浴室洗了把臉,拿過毛巾擦幹,然後擡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的心裏像是有貓在撓一樣。

在躲躲藏藏了這麽久之後,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不能做到這樣——做懷特湖殺手的最後一名受害者,以薩拉·貝克的身份面對整個世界。她突然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因為看見了洗衣籃裏面被寫了字的床單。

他並不是唯一一個知道她身份的人。無論這個偷偷溜進她的房間留下了這行字的人是誰,他也是知情者之一。

她不得不面對他。她必須要走進客廳,然後直視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