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黛爾彎下腰在柯爾的耳邊悄悄說:“詹森,我們的廚子,他說昨天奧莉薇亞在廚房也有過類似的恐慌發作。”

“謝謝你。”他瞥了一眼女管家。“能請你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嗎?”

她眯了眯眼睛,視線掠過了奧莉薇亞。“當然。我……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在廚房。”

“看著我,奧莉薇亞,”他輕輕地說。“回過神來。來,再喝點果汁。”

“我不想喝,我都說了我沒事。”她的眼中已經失去了光彩,看起來脆弱不堪。這又激起了他胸中的保護欲。

他把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她整個身體一震,憤怒地瞪著他。

他撥開她傷口邊的一縷頭發。“和我說說吧。”

“不要,”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求你了……別碰我。”

他驚訝地看著她,疑惑一點點爬滿心底。她迅速地抓起自己的絲巾,把它重新圍到了脖子上。

“求你了,讓我一個人待著吧,謝謝。”她說著試圖用顫抖的手指把絲巾系好,但是手抖得連結都打不好。

“讓我來吧。”

“不用。”

他還是強硬地把她的手拿開,輕柔地幫她系好絲巾,調整到可以完美遮住傷疤的角度。

“好了。”他微微一笑。

她哽咽了,眼中隱隱出現淚光,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握緊了。

“這真是條震驚的新聞,”他先開口。“把內臟都挖出來什麽的。他們不應該把這樣的消息直接放出來的,小孩子也不應該看到這個。”

她移開了視線,很明顯是努力在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清了清嗓子,伸展了一下肩膀,然後才轉回來直視他的眼睛。她又回歸了對自己的控制。

“謝謝。”她的眼中又重新閃出鬥志。“我剛剛只是突然感覺有點暈,可能是身體最近出了點小問題吧。現在我該去接待辦公室裏的客人了。”她重新站了起來,在椅背上稍稍撐了一會兒。

“我可以去給他們登記。”他說。

“你還和你父親約了見面。”她直直地盯著他,仿佛是害怕他問起她脖子上的傷疤,怕他把那些她知道一定會縈繞在他腦中的疑問和想法說出口。於是他什麽都沒有說。

她猛地轉過身去,挺直了脊背走向辦公室,靴子在木地板上發出踢踏聲。柯爾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內,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難怪這個女人會有這麽強的警惕心。從她手腕上的傷疤來看,她很有可能嘗試過自殺,而她脖子上的傷痕也昭示著什麽可怕的事情——這也許就是她一直以來都在隱藏的事情。她對別人身體上的接近和觸碰有本能的抗拒。

柯爾走進廚房,向詹森和他的女兒內拉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詢問了有關奧莉薇亞昨天恐慌發作的事情。

“我想是冰箱裏的鹿肉把她嚇到了,”詹森說。“我當時正在用滑輪把它推進廚房,不小心撞到她了。”

剛才新聞裏的話浮現在柯爾的腦海中。

它……完全看不出來人形了。最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那是一頭被某個獵人剝了皮的鹿,但是其實那是一個女人,脖子被吊著……

“她當時確實有說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她也有可能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昏倒了。”詹森突然轉向自己的女兒。“我忘記問你了,內拉,奧莉昨天來的時候說她莫名其妙地收到一籃子藍莓放在她門口的台階上——是你送過去給她的嗎?”

內拉正坐在廚房的大桌子上畫畫,此時搖了搖頭,然後擡起頭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你看起來很像他。”她突然說。

“像誰?”柯爾問。

“麥克唐納先生。”

柯爾的嘴角彎起一抹笑容,“我就是麥克唐納先生啊。”

“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很像你爸爸。他的辦公室裏有他年輕時候的老照片,看起來和你現在一模一樣。我敢說你老了以後也會像他現在這樣的。”

他嘴邊的笑容凝固了。

奧莉薇亞走進辦公室,那位客人背對著她,正在研究玻璃櫃台下出售的魚餌。辦公室櫃台後墻上的角落裏有一幅框好的照片,照片裏是老柵欄牧場以前的一些客人,其中的大多數都是他們的常客。他們的手上都拎著銀色的野生鱒魚,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進門的這面墻上還有幾扇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下面的草坪和遠處的湖面。

櫃台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個麋鹿頭標本,塞滿了填充物的頭上有一副巨大的鹿角,那對詭異的玻璃眼珠似乎無論何時都在盯著奧莉薇亞工作。如果她有辦法的話,肯定早就把這個玩意兒丟掉了。曾經在她被綁架之前,她是不在意這種東西的——這一類動物死屍制成的標本。但是現在她不殺生,會把捕到的動物當時就放掉,只有在捕魚或者是捕獵作食物的時候才會留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