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7頁)

柯爾看到輪椅上的父親的時候就像是腹部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整個人都被疾病拖垮了,曾經健康的古銅色皮膚變得灰白黯淡,但是在他濃密的眉毛下,那雙眼睛依然淩厲而熾熱。

“我做了一個決定,”他一進門就生硬地說。他搖著輪椅靠近壁爐,然後轉過來看著他。“奧莉薇亞也需要來聽一聽這個決定,去把她叫來。”

柯爾頓時緊張了起來,但還是努力保持著自己冷漠的態度。“她已經去工作了。”

“我們辦公室裏有一個雙向的無線電,另一個接收器就在她的車上,用四號頻道就能聯系到她。告訴她我要見她,現在就去。”

“你沒事吧?”

“我他媽看起來能有什麽事?趕快去把奧莉薇亞找來。”

“你怎麽了,托莉?”波頓把卡車停在他們的小木屋前問道。木屋前的門廊上有一塊牌子寫著“七葉樹小屋”。

“我不喜歡她。”

“奧莉薇亞?為什麽?”

“你又為什麽喜歡她?”她突然瞪著他大聲說。“我能看出來你喜歡她,那媽媽呢?”

她用力拉開車門跳了下去,氣洶洶地穿過草坪,肩膀聳起來,眉毛也生氣地豎著,就像一條固執地逆流而上的小魚。她重重地踏上木頭台階,又在繞了房子一圈的門廊上用力跺了跺腳。她的體重在過去的幾個月裏長了不少,皮膚也變差了。

絕望的心情籠罩了波頓。

沒有指導手冊教他怎麽幫助自己突然增重、冒出痘痘的女兒,也沒有哪一份清單能讓他一步一步對照著來幫她消除心中的怒火和愧疚。他有試過帶她去看專家,但是托莉叫那位醫生大傻瓜,而且後來說什麽都不肯再去了。

上帝啊,他自己都需要一位能幫助自己的專家——他對美樂蒂的思念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走下卡車,沿著小木屋前的草地慢慢走過去,眺望遠處綠松石色的琥珀和白雪皚皚的山峰,這裏的空氣清爽幹凈到好像可以喝下去一樣。

他也在這裏的某個地方嗎?

松林間驀地揚起一陣微風,落葉輕飄飄地掠過草地飛向遠方。他突然打了一個冷戰。就要有什麽事發生了,他能控制住這一切嗎?他能保證所有人的安全嗎?

或許他自己其實才是一顆定時炸彈?他心中的恐懼更深了。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恐懼——來源於他的大腦是否足夠正常和清醒,是否能夠認清現實,而不再失控。

不,你很好。你做的是正確的,就算是為了托莉。

還有,為了薩拉。

他的思緒再一次轉向了薩拉——奧莉薇亞。波頓之前一直擔心她會認出自己,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慮了。他從來沒有直接介入過她的案子。當時這個案子的領頭人是從薩裏郡[29]直接委派下來的,成立了一個聯邦專責小組,然後全權接手了這個案子。但是懷特湖畢竟還是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又是那裏的頭,所以還是私下接觸到了案件的許多細節。他見證了薩巴斯蒂安·喬治審問的全過程,針對薩拉的調查大多數也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從那時起,他的外表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的體重開始狂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瘦削了,他也是從那時開始留起了標志性的八字胡和一頭整齊修剪過的黑發。

時間有時會改變一個人很多,但是在有些人身上卻好像完全不會留下印記。

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最終在小木屋前的一個小土丘上接收到了幾格信號。

他撥出了馬克·雅其馬的電話,想知道他們有沒有更多有關伯肯黑德兇殺案的消息,但是電話卻直接被轉接到了語音信箱。他把電話裝回口袋,走進小木屋。房子裏面看起來整潔而舒適,透著濃濃的質樸氣息。托莉把自己關在了其中一個臥室裏。他點燃鐵質的爐子,然後站起來敲了敲她的房門。

“托莉?”

門背後傳來模糊的應答聲。

“我要出去轉轉,好嗎?看一看這附近都有什麽。”

沒有回應。

“我回來之前不要亂跑。如果你餓了的話,吃的東西都在野營車裏。”

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柯爾在辦公室的櫃台上的一個大盒子裏找到了那部雙向無線電,旁邊還放著一份今天的地方報紙,頭版頭條就是伯肯黑德謀殺案。報紙的最上方用大寫字母清晰地寫著奧莉薇亞·韋斯特的名字和牧場的地址。

柯爾大致瀏覽了一下這篇報道,文章的中間部分有一個引子,指向第六頁的一篇評論性文章。柯爾翻到第六頁,裏面夾著一個透明的塑料拉鏈袋,裏面裝著一個色彩鮮艷的青綠色飛餌,上面還有三顆紅色的珠子。

柯爾皺了皺眉頭,把袋子拿起來仔細看。這不是用來釣鱒魚的飛餌——太大了,倒更像是用來釣冬天的硬頭鱒或者是大型的大馬哈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