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摔在了甲板上,手中的槳依舊纏著繩子,盧卡斯掙紮著想要抓住愛因斯坦的褲子,但為時已晚。當他擡起頭時,他看見帕特裏克•德蘭尼岔著雙腿站在傾盆大雨之中。他手中,握著聖安東尼的手杖。

“帕特裏克!”盧卡斯吼道。“你在做什麽?”愛因斯坦快速地消失在船尾的方向。“我們得趕在他溺死之前調頭回去。”

但德蘭尼——或那個現在正頂著他身體的人——無動於衷。

“救生衣!有救生衣嗎?”盧卡斯看了看周圍狹窄的船板。在那塊帆布下面的角落裏,他看見了一個褪了色的黃色織物。他趴在地上艱難地夠著,終於把救生衣拽了出來,隨後將手臂縮了回來,盡可能地將它向遠處丟去。根據那條長繩判斷,它大概飛了二十幾英尺,便“撲通”一聲掉進了水中,離盧卡斯看見水浪中教授上下撲騰的白色腦袋還遠著呢。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他跳下去,再努力拖著他回到岸上。那可不容易。他踢飛了自己的鞋子來減輕不必要的重量,但就在他準備跳入湖中時,他感覺到一根鐵鉤繞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拽回了船上。他的背狠狠地磕在了地上,頭砸在了木頭橫梁上,就在他重新恢復意識後,一只靴子用力地踩住了他的胸膛。

德蘭尼站在他的身上,就像一個征服者在新的領土上插上旗幟一樣。

“你在幹什麽?帕特裏克,你得幫我!”但即使他在呼喚著他,他也知道那是徒勞。盡管那張臉還是德蘭尼的,身體和衣服也是,但他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東西——某個古老、不可調和且邪惡的東西,某個壓制著帕特裏克•德蘭尼的東西。

並且它絲毫不關心愛因斯坦會不會溺死。

盧卡斯抓住了那東西的腳,並將它從自己的胸膛處掰開,掀到了一邊去。他感覺到那只靴子在蹬他的肋骨,他嚇了一跳,接著又踹了它一腳。當他準備爬起來時,那東西使出驚人的力氣,猛地劈向他的肩,他訝異自己的肩膀竟沒有斷成兩截。或者說他沒有被劈成兩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教授在洶湧的水流中幸存的機率也隨之減小。

德蘭尼舉起棍子準備進行第二次攻擊,卻停了幾秒鐘,突然盯住了盧卡斯彎曲的脖頸處掛著的什麽東西。

是西蒙給他的那個掛墜。

這段間隙讓盧卡斯緩了口氣,逃向船頭,他的肩膀疼痛著,腦袋也一陣陣抽痛著。

但僅僅是片刻而已。他的敵人輕哼一聲,接著用力地在桅杆周圍來回扭動著,那張帆跟著瘋狂地擺動,在船上來來回回地轉動起來。盧卡斯捏住脖子上那根皮質的細線,將那古老的五邊形掛墜提到了面前。他不知道它究竟蘊藏了什麽力量,但他別無選擇了。他挑釁地晃了晃手中的吊墜,就在那棍子再次揮過來時,他便知道了它什麽保護的作用也沒有。這一擊把掛墜擊松了,掉進了湖中,和其他的遺物一同消失在了湖水中。

一聲驚雷劈過天際,如炮鳴般振聾發聵,接著暴雨傾盆而下。

“住手!”盧卡斯叱道。他感覺自己起碼有一根手指被打傷了。“你聽不見我說話嗎?帕特裏克,我知道你在那兒!”

就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張仿佛沉在池塘底部的蒙蒙朧朧的人像盯著他,是屬於他老朋友的那張臉,他無措的雙眼中盡是哀切的表情。

“我能看見你在那兒!帕特裏克,回來!”

接著人像消失了,就像被濕布擦抹幹凈的畫板一樣,盧卡斯的面前什麽也沒有了,只有那個一心進行著毀滅事業的敵人。他腦中突然傳來一陣聲音,就像用無線電波傳送的似的,得意地說道:“他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這甚至都不是德蘭尼的聲音。“而你,早該死在那個礦井中的。”

突然間一切又出現在他的眼前——漢塞爾伸手拿過那條巧克力、紮在圖森特身上的彈片、那場爆炸中死去的小男孩,還有他失去的一只眼睛。現在只有那一個念頭盤旋在他的腦海中。

他必須得殺了它,那占據了德蘭尼身體的該死的東西,他必須現在就把它殺死。

船帆又向後揮來,本來纏在繩子上的船槳松開了,跌落到了他的腳邊。抓住它以後,他狠狠地將扁平的槳葉拍向那怪物的頭,但它巧妙地用鐵柄手杖擋開了。在這樣晃動的小船上,他的敵人竟沒有失去平衡。

盧卡斯盡他所能地重新找到平衡;船體內的積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腳踝,來回攪動著。他將船槳像棒球棍一樣拉回肩膀上方,用盡剩余的全部力氣重新揮了出去。船槳擊中了僵硬的木頭棍子,立馬斷裂開來,船槳上裂開了一條寬縫,盧卡斯的手臂不由地顫抖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