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道曙光照到盧卡斯的臉上,他醒了過來。越過熟睡的西蒙的肩膀,他抓到了床頭櫃上的腕表,舉了起來,發現現在已經差不多八點鐘了。

他聞見了樓下廚房飄來的煎餅、咖啡和平底鍋裏炸著的培根的香味。

他又躺回西蒙身邊,她只穿了一件他的法蘭絨襯衣,在被窩中緊緊地依偎著他。她的行李堆在門邊。昨晚的事情讓他倆震驚非常,以致他們希望在不驚動卡普托太太和艾米的情況下悄悄上樓,好一進房間就能立馬沖進彼此的懷抱。狹窄的小床嘎吱嘎吱地呻吟著,但它的狹窄反而讓他們很自在;他們不想讓彼此之間空出哪怕一絲絲的空隙。當盧卡斯給了她一個晚安吻後,西蒙的胳膊環上了他的肩膀將他壓倒,讓他保持著那個姿勢。他的眼罩松開了,在他笨拙地想要重新系上時,西蒙悄聲說:“隨它去吧。”

“不,這樣是最好的,如果你不……”

“我知道怎樣最好,”她說,“而不是你。”

她將一只手指伸進眼罩帶下面,將眼罩推到他的頭頂,一把扔在了被子上。

他痛苦地意識到她現在看到的是什麽——暗棕色的玻璃眼珠,尺寸還有些不合,而且總是無神地盯著前方。

“那兒,”她說。

“那兒怎麽了?”

“我已經知道了你最糟糕的秘密。”

她擡起頭輕柔地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並且想聽你親口訴說。”她說道。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分享秘密的渴望席卷了他,想要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方式向她敞開心扉。作為交換,他也想了解她。他想安慰她,抱著她,保護她不受惡魔的傷害,不像從前一樣,他如今也相信那些惡魔的存在了。他都不確定對面那位大名鼎鼎的鄰居,自牛頓以來的科學家沒有人比他的思想再深遠了,是否能解釋自從那古石棺出現之後他的種種恐怖經歷。但盧卡斯知道,西蒙也知道,並且都認識到沒有任何東西能像這東西一樣,將他們緊密地聯結在一起。他想詢問她所有的事情,然後聽她用混合著英語和阿拉伯語的迷人又輕快的語調回答。

在她還沒睡著前,他對她耳語道:“所以,在賓館的床上你對我說的究竟是什麽?”

“什麽?”

“你知道的,就是在那恐怖的事情發生之前。”

她的臉羞得通紅,在她開口之前,臥室門口突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艾米叫著,“起床啦!起床啦!該吃煎餅了。”

西蒙驚慌地瞪大了眼睛,就在她扯著被子遮住臉頰時,門打開了,艾米探了個頭進來。“媽媽想知道你要多少?”

就在艾米與西蒙的眼神相遇的那一瞬間,世界仿佛靜止了。

“艾米,關上門,”盧卡斯說道,“我馬上就下去。”

但她並沒有移動。

“這是我的朋友,西蒙。現在趕快離開吧。”

艾米重新關上門,他能夠聽見艾米下樓梯的腳步聲。她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蹦跳著沖到了樓下。

“希望我沒有破壞這裏的規矩。”西蒙擔心道。

“我們馬上就知道了,”盧卡斯說著,向前挪了挪越過她向浴室走去。當他一邊從浴室中走出來,一邊將上衣塞進褲子中時,西蒙依舊愣在床上——在這麽小的房間裏,還有哪兒可以去?——呆呆地盯著窗外。恐怕她正在回憶賓館裏發生的那些恐怖的事件。“我馬上下去看看情況。”

她轉過頭對著他。“我需不需要離開?”

“去哪?”他蹲伏在她身旁反問道。“我要你待在我的身邊。”

“我也是。”

“你用阿拉伯語說的是不是這句?”

“差不多。”她說。

他等著她說完。

“那是一句貝都因古語。”

“給我粗略地翻譯一下吧。”

“就算予我一千只山羊換你,我也絕不答應。”

盧卡斯笑了。“很高興聽到這句話。”然後他傾過身,吻了她一下,說道,“注意——熱水一般不會持續超過兩分鐘。因此準備一下吧。”

在下樓途中,他停在二樓泰勒房間的門口,聽了聽裏面的動靜。毫無聲音。廚房裏也沒有聲音了。艾米坐在膠木桌邊切著盤子中的煎餅,她母親則邊抿著咖啡邊讀著報紙。

“早上好。”

卡普托太太起身,嘴巴緊閉,給他裝了一盤煎餅和培根。她將盤子放在艾米的對面,這時艾米擡起頭看了他許久才將糖漿罐推給他。“那個女孩是誰?”她叉了一塊煎餅問道,“她是不是也要和我們一起住?”

“艾米,”她母親呵斥道,“還不上樓去把床鋪好?”

“我已經鋪好了。”

“我和盧卡斯要談些大人之間的話題。”

這次艾米不情不願地照做了,當只剩下他們兩人時,盧卡斯開口說道:“我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