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次你又拿來了什麽?”德蘭尼問。接著安迪•勃蘭特——人類學系的一名年輕教師,回答道:“你猜。”

“我可不是人類學家,”德蘭尼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小塊頭骨,仔細地研究了起來,“也不是古生物學家。”勃蘭特也在蓋特館工作,不過是在他樓下,就是學校用來陳列世界各地的探險隊收集的恐龍骨架和化石的那層。

然而他的大部分時間似乎都耗在地球物理實驗室裏糾纏德蘭尼了。他就像一個五歲的孩子一樣煩人,整天晃來晃去,而且不停地提問。

“這次不是恐龍骨架了,”勃蘭特向他保證道,“不用擔心那個問題了,這次是從哺乳動物那個抽屜裏拿來的。”

德蘭尼想,兩者並沒有什麽差別,安迪根本不應該動那些標本的。他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可能是貓的祖先吧,甚至可能是臭鼬的,這些你比我更擅長啊。”

“但它有多少年歷史呢?”

“誰在乎呢?”他清楚勃蘭特心裏在打什麽主意——他希望德蘭尼演示一下探測標本歷史的另一個實驗。如果勃蘭特能把管德蘭尼閑事的一半時間花在自己的研究上,那麽他現在早該轉正教授了。

德蘭尼並不想用一種遊戲的心態去做實驗,因為他知道這實驗的重要性甚至超出他的預想,他得保證他的每次試驗、測試都能讓這個技術更加完善。盡管早在1941年古根海姆基金會[39]的支持下,威拉德•利比[40]就已經在普林斯頓進行放射性同位素和衰變相對速率的研究了,但他現在被哥倫比亞大學聘用了,還參與了一個頂級保密的任務。因此這重擔現在就落到德蘭尼身上了。

就在幾天前,他收到了戰略情報局直接下達的命令,正是讓他做這項研究。

“所以,你怎麽想的?”勃蘭特掛著一副鼓勵的笑容問,“你能做嗎?”他潔白無瑕的牙齒和額前金色的碎發,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從諾曼•洛克威爾[41]的畫中走出來的小男孩。

“做什麽?”德蘭尼假裝沒聽懂。

“探測它的年代呀。”

“你這是又一次試探,還是需要這些信息來做正經的科學研究?”

“科學研究需要,”安迪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些,“賭上我童子軍的尊嚴。”

德蘭尼知道這家夥曾經參加過雄鷹童軍營[42],說道:“放到台子上吧,等我有時間我會測一下的。”

安迪把東西放在了顯微鏡旁邊說:“你做實驗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我要在旁邊觀摩。”

德蘭尼心想,如果有機會,勃蘭特可能都想觀摩他刮胡子。不過話說回來,勃蘭特選他做了自己的非正式導師,撇開這家夥的莽撞無禮不談,這也算是一種恭維吧。

像是感覺到他可能走得太遠了,勃蘭特用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不過,你聽說昨晚藝術博物館發生的事情了嗎?”

“沒有,我最近太忙了。”可惜勃蘭特並沒有聽懂他話中含蓄的暗示。

“館裏的清潔工被一群蝙蝠襲擊了。”

“什麽?”

“就在博物館儲藏室的側廳。”

“天啊,他還好嗎?”

安迪無所事事地翻著台子上的信件——包括戰略情報局寄來的那個包裹。“他在市裏的醫院。”

“別碰那些東西!”德蘭尼邊說邊拿走了那些信件。

“哦,對不起。但我聽說情況不太好,可能得了狂犬病,也有可能更糟。”

狂犬病已經夠糟糕了,他兒時的夥伴就死於這個病。不過,蝙蝠怎麽會成群地攻擊人類呢?還在校園裏?聽起來太荒唐了。

他匆忙地結束了工作,把那些重要的論文塞進靠墻的雙層綠色金屬儲物櫃,然後便同安迪一起走向大廳。關上身後的門後,他警告道:“除非下次你得到了系主任的許可,否則別把樓下的標本再帶過來了。”

安迪假惺惺地敬了個禮便向自己的系室走去。德蘭尼想知道盧卡斯是否得知了這個消息,於是沖下樓梯趕往博物館。因為在校學生人數少,所以課間的學校並不吵鬧,但今天的校園卻格外安靜。除了一兩個為了看一眼愛因斯坦在法恩大樓閑晃的人,他幾乎看不到其他人。

在博物館的入口守著一名學校的警衛,領口還別著一個對講機,“不好意思,”他阻止道,“博物館今天不開放。”

“我是這裏的教職工。”德蘭尼翻出自己薄薄的身份卡。

“任何人都不得進入。”

“但我還有這個。”他從夾克的內袋裏抽出了一份戰略情報局的批準函。

警衛仔細地看了一遍,但這明顯超出了他的職權範圍。

“我現在就得開工了,”德蘭尼急道,“儲藏室側廳那裏正有人等著我呢。”

警衛半信半疑地放他進去了,德蘭尼穿過荒涼的畫廊,那裏都是古典雕塑,接著走進歐洲畫作的藝術畫廊,根本連蝙蝠的影子都看不到。當他推開寫著“儲藏室:僅授權人員可入”的後門時,他看見一個穿著灰色工作服的清潔工蹲在水桶邊上,正扭幹拖把。“打擾一下,”他問道,“您見過安森教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