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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我在屋後建了這個攝影工作室,”大衛·舍伯恩一邊說,一邊領著他們繞到了房子後面,“當時認為能從家裏工作挺不錯的,但不是在家裏,你懂我的意思吧。”

艾瑪踏上木地板,走了進去。這間工作室裝修得很好,每面墻上都裝飾著驚艷的照片,有的是山巒全景,有的是黑白面部特寫。房間正中有一張時尚的黑皮沙發和一張玻璃桌,上面擺放著幾本大相冊。屋裏有一股香草的氣息。

“請坐吧,”大衛說,“喝點什麽嗎?”

“不用了。”艾瑪一邊說著,一邊坐下。

“我也不用。”威爾說著坐到了艾瑪旁邊。

大衛點點頭,然後拉了一張凳子過來。

“這一直都是我的夢想。”他環顧房間說道:“在我10歲的時候,爸爸給我買了一架相機,從那以後,那便成了我的唯一的追求。那樣的生活也不差。看那邊的那張照片,”他說著指向了一張紅色渲染的沙漠風景照,“是在澳大利亞拍攝的。澳大利亞旅遊局出錢讓我飛去那裏。他們想在英國宣傳澳大利亞,要找一名英國攝影師。”

“真美。”艾瑪說道,但隨即又轉回頭看向他。“埃瑞克”現在看上去老了些——他穿著講究,談吐更為能言善辯,也更威嚴可信。盡管他有一張娃娃臉,但她此刻覺得他應當要比自己的最初估計至少老上六七歲。

“是啊,”大衛說道,表情非常不自然,“現在看來,那次澳大利亞之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那以後,一切都變了。”

“你現在偷拍別人,”艾瑪說,“然後把照片賣給低端報紙。”

“對,”他望著她的眼睛說,“那正是我現在做的事。我過去從沒想過我會做這些,但有時候事情往往不會如人所願,不是嗎?”

“是啊。有時候不會。”

“我陷進去了,真的,”大衛繼續說道,“隨著經濟衰退,我的其他工作開始縮水,能接到的活兒越來越少。突然間,我連支付房屋按揭都很費勁。我貸了一大筆錢來建這個工作室。後來,我的妻子海倫發現自己懷孕了,我知道我必須做些什麽了。我在一次會議上遇到一個人,他推薦了名人新聞自由攝影師這個行當。這活兒不容易,但如果拍對了照片,那就報酬頗豐。”

威爾哼了一聲:“比如斯圖爾特被擡進救護車的照片?”

大衛避開了他的目光。“我並不為我所做的一些事感到特別驕傲,”他嘆了口氣,“我知道聽起來像在推脫,可這都是為了我的家人。”

“你假裝成別人,”艾瑪不依不饒,“你對我撒了謊,只為拍到照片。”

“是的。”他說。

“你說有人威脅你,讓你離我遠點的那些,全都是謊言。那你在美術館外哭的時候呢?”

“都是逢場作戲。我扮演埃瑞克,那樣就能接近你了。對不起。”

“你只是因為被發現了才覺得對不起。”

“或許吧,”他說,“或許我只是為自己所做的感到難堪。知道我做這一行的人並不多——連海倫都不知道。她以為錢仍是我從喜歡的工作中賺的。”

“我是不喜歡你的所作所為,”艾瑪說,“不過,我們不是為這個來的。”她緊盯著大衛。“我們希望你能幫上忙。”

“說吧。”他說道。

“你顯然知道我們的所有情況。你知道斯圖爾特死了,還有他們仍然沒有找到我的未婚夫。”

“對,我知道。我希望他們能找到他,真心希望。”

“但你不僅一直跟蹤著我,”艾瑪說,“你肯定也跟蹤著斯圖爾特——不然就不會在他公寓外面拍到那些照片。”

“對,我那天正在跟蹤他,”大衛確認說,“但我發誓,我沒有意識到他會做那種事。”

“你經常跟蹤斯圖爾特嗎?”

“偶爾。不過大都是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你有沒有見過他做一些可疑的事?”艾瑪說,“你見過他去什麽地方嗎?他可能囚禁丹的某個地方?”

大衛搖搖頭:“我真的很抱歉,艾瑪,但我沒有見到。如果見到過,我早就直接報警了。我還沒有那麽唯利是圖。”

“什麽都沒有麽?”艾瑪再次詢問,“可能是某些當時看上去毫無害處,但或許很重要的事情。那有可能幫助我們找到丹。”

“我沒看見可疑的東西,”他再次確認道,“我願意幫忙,真的願意。至少這樣的話,我的自我感覺能好一點。我本不想卷進這件事裏來的。我真希望從來都沒有人請我去……”

他突然住口,空氣中一片寂靜。

“有人請你去跟蹤我並拍照,”艾瑪說,“你是準備說這些,是不是?這些不僅僅是投機的自由攝影。”

他扭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