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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沒浪費時間洗澡,只是套上從衣櫥裏抓到的第一件衣服——寬松的孕婦裝長褲,加上一件警局同事送她的圓領衫,上面印著“警察媽咪”字樣。她在車裏吃了兩片抹了奶油的吐司,開車到鄰近的牙買加區。嘉柏瑞講的最後那幾句話讓珍很緊張,她發現自己在等紅燈的時候會檢查後視鏡,暗中記住後面跟著的車輛。她是不是在四條街之前就看過那輛綠色轎車?還有,那輛白色的廂型車是不是停在她的公寓對面街的那輛?

道爾餐廳是波士頓警察最愛去的地方,晚上吧台邊總是坐滿下班的警察。但是,下午三點只有一個女人坐在吧台邊喝著一杯白酒,頭頂上的電視機播放著ESPN運動頻道。珍直接走過吧台,到裏面的用餐區,墻壁上裝飾著愛爾蘭裔的紀念品,還有許多年代久遠的剪報。剪報內容包括:前總統肯尼迪、已故美國眾議院前院長歐尼爾,以及介紹波士頓最佳景點等等。一個雅座的墻面上所懸掛的愛爾蘭國旗也已經沾染上尼古丁的焦黃。在午餐與晚餐之間的冷清時段,只有兩個雅座上有顧客。其中一張坐著一對中年男女,顯然是觀光客,兩人之間的桌面上攤著波士頓地圖。珍經過這對男女,走到角落的雅座,摩爾和嘉柏瑞在那裏等她。

珍坐進嘉柏瑞旁邊的座位,看著桌上的數據夾。“你們要給我看什麽?”

摩爾沒有回答,而是擡起頭,帶著微笑看著走過來的女服務生。

“嘿!瑞卓利警官,身材又變瘦了喲!”女服務生說。

“沒像我以前那麽瘦。”

“聽說你生了個女兒。”

“她吵得我們整晚沒睡,這也許是我唯一可以安靜吃飯的機會。”

女服務生笑著拿出點菜單,“那就讓我們來喂飽你吧。”

“其實,我只想要杯咖啡,和你們的蘋果派。”

“選得好。”女服務生看著兩位男士,“你們兩位要點什麽呢?”

“咖啡多上點就好。”摩爾說道,“我們就只是要坐在這裏看她吃。”

咖啡續杯的時候,他們都沒有說話,等到女服務生上完蘋果派走遠之後,摩爾才把數據夾推到珍的面前。

裏面是一沓相片,珍立刻認出這些是顯微照片,是一顆發射過的彈殼,顯示其經過撞針撞擊雷管,以及向後彈出、摩擦後膛所形成的紋路。

“這是醫院槍擊案的彈殼?”珍問道。

摩爾點點頭,“這個彈殼來自那個無名男子帶進歐蓮娜病房,後來被歐蓮娜用來射殺男子的手槍。彈道組拿去子彈辨識整合系統比對,在煙酒槍械管制局數據庫裏找到一筆相符的數據,是弗吉尼亞州艾胥伯恩鎮的一起多人被槍擊身亡案件。”

珍接著看另一組照片,也是彈殼的顯微相片,“這兩個相符?”

“相通的撞針印痕,在兩個不同的命案現場所發現的兩顆不同的彈殼,都是由同一把手槍擊發出來的。”

“而現在槍在我們手上。”

“老實說,沒有。”

珍看著摩爾,“手槍應該在歐蓮娜身上,她是最後一個持有它的人。”

“手槍不在攻堅現場。”

“但我們檢查過現場,對吧?”

“現場沒有遺留任何武器,聯邦攻堅小組離開時,沒收了所有的彈道證據。他們帶走了武器、喬的背包,甚至是所有的彈殼。波士頓警局警察抵達現場的時候,全都沒有了。”

“他們清空了命案現場?波士頓警局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摩爾說:“顯然我們什麽都不能做,聯邦政府說這是國家安全事務,他們不希望走漏任何信息。”

“他們不信任波士頓警局?”

“誰也不信任誰,我們不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單位。巴桑提探員也想要那個彈道證據,而且,巴桑提發現彈殼被聯邦攻堅小組帶走的時候,也相當不高興。整件事變成聯邦機構對抗聯邦機構,波士頓警局只是在一旁看著兩只大象惡鬥的小老鼠。”

珍的視線落回顯微照片上,“你說相符的彈殼來自艾胥伯恩的命案現場,而就在攻堅行動之前,喬瑟夫·洛克試著要告訴我們一件發生在艾胥伯恩的事情。”

“洛克要說的很可能就是這起事件。”摩爾伸手進公文包,拿出另一個資料夾,“我今天早上收到的,從裏斯伯格警局寄來。艾胥伯恩只是個小鎮,案件是由裏斯伯格警局處理。”

“這些是看了會讓人不舒服的畫面,珍。”嘉柏瑞說。

珍沒想到嘉柏瑞會說出這樣的警告,他們一起看過解剖室裏各種糟糕的景象,珍從沒見他退縮過。她心想:如果這個案子連嘉柏瑞都覺得恐怖,那我真的要看嗎?珍不給自己時間考慮,直接翻開數據夾,面對第一張命案現場照片。還不算太糟,比這更糟的都看過,珍心裏想。一名纖細的褐發女性面朝下地倒臥在樓梯上,仿佛是從樓梯頂端往下遊。死者的血液從上往下流成一條河,在樓梯底部形成一個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