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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以畢肯丘的高級標準來看,這幢豪宅還是相當醒目,在波士頓名流世代居住的街道上,這是最大的一座宅邸。這是嘉柏瑞第一次造訪,如果在別的情況下,他應該會在鵝卵石人行道上駐足停留,趁日光漸弱時分,欣賞門梁上的雕刻、鐵質裝飾,以及前門上奇特的黃銅門環。然而,今天嘉柏瑞的心思不在建築上,所以他沒有在人行道上徘徊,反而急忙走上台階按電鈴。

應門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戴著一副玳瑁眼鏡,表情冷淡而帶有審視意味。嘉柏瑞心想:這是最新型的守門員,他以前沒見過這名助理,但是她很符合康威會雇用的典型標準:頭腦好、有效率——大概是哈佛畢業生。“康威的腦袋”是畢肯丘上大家對他們的稱呼,這批年輕男女都很聰明,而且對康威參議員絕對忠誠。

“我是嘉柏瑞·狄恩,與康威參議員有約。”

“他們在參議員辦公室等你,狄恩探員。”

他們?

“跟我來。”女助理轉過身,快速地帶領嘉柏瑞走上長廊。她腳上實用、不花哨的低跟鞋在黑色橡木地板上噔噔響。長廊墻上有一排畫像:一位嚴肅的家族長老坐在寫字桌前;一名男性戴著假發、穿著法官長袍;第三幅的畫中人站在綠絲絨簾幔之前。在這條長廊上,展示著康威顯赫的家世,而這種家世背景卻是康威在喬治城住處小心避免流露出來的,因為在喬治城中,貴族血統是政治上的不利條件。

女助理謹慎地敲門,然後探頭進入辦公室,“狄恩探員到了。”

“謝謝你,吉蓮。”

嘉柏瑞走進辦公室,身後的門被安靜關上,而康威參議員立刻從一張巨大的櫻桃木辦公桌後走出來迎接他。雖然已經六十多歲,銀發的康威在行動中依舊帶有陸戰隊隊員的力道及敏捷,兩人握手的方式屬於了解戰鬥的男人之間有力的招呼,而且,彼此相互尊重。

“現在狀況如何?”康威平靜問道。

這是最溫和的詢問,但卻出乎意料地引起嘉柏瑞一陣哽咽。他清清喉嚨:“事實上,我只能盡力穩住狀況。”他承認道。

“我知道她今天早上進了醫院。”

“寶寶在上個星期就該出生,今天早上她的羊水破了,然後……”嘉柏瑞停住,有點尷尬。軍人之間的對話,很少談到與妻子之間的親密細節。

“所以我們要把她救出來,越快越好。”

“是的,參議員。”不只要快,還要讓她活著,“希望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因為波士頓警局完全沒有頭緒。”

“這些年來你幫了我很多忙,狄恩探員。這件事我會盡全力幫忙,我保證。”康威參議員轉過身,揮手指向大壁爐前,“說不定斯維爾先生也可以幫得上忙。”

嘉柏瑞進門後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人,斯維爾先生安靜地坐在皮質扶手椅上,使人很容易忽略他。斯維爾站起身來,嘉柏瑞發現他的身形高於常人,黑發發線正逐漸後退,專業的眼鏡後透出溫和的眼神。

“我想兩位沒見過面。”康威說道,“這位是戴維·斯維爾,國家情報局副局長,他剛從華盛頓飛過來。”

嘉柏瑞和戴維·斯維爾握手時,心裏想道:真是令人意外!國家情報局局長屬於內閣閣員級的崇高職位,權限可掌控全國的情報單位,包括聯邦調查局、國防情報局、中央情報局。而這位戴維·斯維爾正是國家情報局的第二把手。

“我們一接到整個情況的報告,偉恩局長立刻命令我飛過來。”斯維爾說道,“白宮方面認為,這起事件並不是你們平常處理的人質危機。”

“不論近來所謂的‘平常’為何。”康威補充道。

“我們已經直接致電警察局局長。”斯維爾說,“我們一直密切注意波士頓警察局的調查進度,但是康威參議員告訴我,你握有其他信息,可能會影響我們的處理方法。”

康威指著沙發,“我們都坐下來吧,要談的事情很多。”

“你剛剛說你不認為這是標準的人質危機。”嘉柏瑞一坐上沙發就開口道,“我也認為不是,而且,我並不只是因為內人牽涉其中才這樣說。”

“有什麽特點使你覺得不同?”

“太多了!人質挾持者是女性,而且還有同伴穿過武裝封鎖之後,直接走進去加入她的行列,還有,她用廣播送出一句像是行動代碼的話。”

“這些事情偉恩局長都很注意。”斯維爾說道,“另外,還有一個細節讓我們擔心。我必須承認,第一次聽到錄音的時候,我沒注意到這個重點。”

“什麽錄音?”

“她打到廣播電台的錄音。我們找一個國防語言學家去分析她所說的話,她的美語文法完美——有點太完美了。沒有縮寫語法,沒有俚語。那個女人顯然不是美國人,而是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