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雙手把我扳過來——才是多莉·桑切斯!她頭發滴水、全身濕透,臉色極為嚴峻,似乎災難迫在眉睫。我倆站在工廠入口處的遮雨板下面,一部分位於墻壁上鹵光燈的陰影之中。另外還有一個男人,看上去很面熟。

隨著風雨中燈光的晃動,她的臉色忽而蒼白,忽而陰影籠罩。不過我也好像看到了一絲微笑。

“想不到你還跑得夠快的。”

我喘著粗氣,靠在墻上讓自己站穩。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你差點兒害死我了,多莉!”

“沒辦法,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你。”

沒有道歉。沒有借口。

“天哪!”我瞅著沃爾沃。“我得趕回車裏,馬達還沒熄火。車子卡住了什麽。”

“不用。”她轉向那個男子。“拉烏爾,你去。”他點了下頭,沖刺而去。這時我認出了他。拉烏爾·伊格萊西亞斯,拉美裔進步黨的頭兒。多莉轉身掏出一包萬寶路,遞到我面前。

“我15年不抽煙了。”我說道。她堅持。我只好抽出一支。

她抽出一根火柴,劃了幾次,然後恨恨地扔到地上,再抽出一根。我雙手圍成杯子形狀為她擋風。火柴燃了。我倆點著了香煙。

“你一直不回電話。”我吸了一口萬寶路。

“不能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來一長串輕煙。“有人竊聽你的電話。”

我點了點頭。

她眼露驚詫,似乎沒料到我已知此事。“有人監視你。”

“我知道。”

又閃過一絲驚詫。“你到底還還知道多少?”

“剛開始理出頭緒。”

拉烏爾回來把鑰匙遞給我。“車子沒問題,只是泥巴塞滿了。現在都清除了。”

我點頭以示感謝,然後把鑰匙塞進衣袋裏。

多莉彈了彈煙灰,似乎突然不大耐煩。“你還記得大衛到辦公室來的情景嗎?”

我點了下頭。

“還有我帶你看瑪麗安父親的照片?”

“記得。”我又吸了一口香煙。

“大衛的名字出現在一封電郵裏,我碰巧看見的。”

“大衛?在瑪麗安辦公室?”

她探究性地看著我。“是發給瑪麗安的。”

“發件人?”

“聖約堂1”。

耶利米·吉布斯。

一股寒氣穿透全身。“說了些什麽?”

“說鑒於目前的事態發展,他們要采取必要的行動。”

“什麽事態?”

“不難猜到。”看著我困惑的眼神,她接著說。“瑪麗安可能事務纏身,卻並不愚笨。大衛和她父親有多麽相像,太明顯了。”

煙頭上余火未盡,圓圓的橘色斑點閃爍。那部有聲新聞片。瑪麗安的反應。

她肯定知道自己父親的風流韻事,也就知道庫爾特其人,還知道自己的父親謀殺了庫爾特。我腳踩煙頭。她決不能讓此事泄露,醜聞將危害其政治生命。於是,她求助於吉布斯。

必須提醒大衛。我猛地轉身,正要沖向車子,但拉烏爾抓住了我,把我的雙臂扭到了背後,捏得死死的。

“放開我!”我低聲怒喝道,並掙紮著。“我必須——”

多莉兩手把在我兩邊肩頭。“艾利,等等。”我感受到她雙手的重量和懇切的語氣,於是停了下來。

我向後撞向拉烏爾。“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多莉把我端詳了一番,然後向拉烏爾點一下頭,拉烏爾便放了手。

“大約8個月前,”拉烏爾說,“一個男子到我們黨部來幹活。他是那種好像突然冒出來的勤雜工,無論幹什麽活兒他都滿意。他說是來自墨西哥與伯利茲2交界處,靠近瑪雅人居住的熱帶雨林。”拉烏爾看著旁邊。“我們很快就發現他是來做臥底的。”

“臥底?為誰?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原來安排得好好的一些活動突然……遭到了破壞。”他揮了一下手臂。“我們曾經要在維克爾公園3租用辦公室;本來說好了的,第二天去簽約才發現已被他人租了。”他看著我。“一家公司因為騷擾一位拉美裔女子,我們正在組織一場突發的示威遊行聲援該女士,突然間,該案悄無聲息地被處理掉了。又經歷了幾次類似的事件以後,我們把注意力轉向內部,終於發現我們的熱帶雨林朋友是臥底。”

“怎麽發現的?”

“在他屋裏找到一張支票,簽名是艾弗森。”

我吸了口氣。

拉烏爾繼續道:“我們決定不驚動他,看他到底要做到什麽份上。”他身子動了一下。“可是,瑪麗安·艾弗森宣布競選聯邦參議員以後風向變了,尤其是她聲稱與拉美裔的親密友好關系以後。我們當然知道肯定有哪個地方脫節了。我們擔心的是,如果瑪麗安當選,拉美裔進步黨的處境將比租不到辦公室還要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