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去哪兒?”我拉起夾克拉鏈。

“我覺得,咱們可以去喝一杯……聽聽音樂。”

“喝一杯,聽音樂?”

“要是你沒有其他安排……”

沒等我回答他就推開了“布魯斯小街”的門;我們走進一個很大的房間。屋裏香煙繚繞,自動唱機裏飄出“馬迪·沃特斯”5 的歌聲。20張桌子圍著一個舞台,半數桌子坐滿了人。一只吊扇的葉片懶洋洋地轉著,怎麽也吹不散濃濃的煙霧。

我在一張桌子邊坐下,勒瓊走向吧台,端回來一杯紮啤和一杯葡萄酒——他怎麽知道我喝什麽?

“好吧,”我說。“到底什麽事兒?咱們幹嗎大老遠來這裏?”

“你喜歡布魯斯6 嗎?”

“是啊,可是……”

“呃……”

一個穿牛仔褲和綠色緊身毛線衣的女人從我們身邊擠了過來,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勒瓊,擦著我們的桌邊而過,把勒瓊杯子的啤酒也弄灑了幾滴。勒瓊假裝沒看見,攥起拳頭隨著音樂在桌子上打著節拍。

連復段結束的時候,他看向我。“你可真有膽量,chér。你知道嗎?”

“你說什麽?”

“去德帕爾馬家裏——那可是要點勇氣的。還有你應付莫雷利的法子——不讓別人跟你廢話。”

這算是調查局的正式表揚?我就是因為這個來了這裏?

“我跟你說過,那是孤注一擲。”

他笑了。“梭羅7 說,‘智慧之特征,乃是從不孤注一擲’。不過你可以例外。”唱機安靜下來。“好了,艾利·福爾曼。你怎麽幹上影視制片這一行的?”

這家夥像只蒼蠅一樣跳來跳去,讓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非常狡猾呢,還是根本就算不上稱職的特工?

我的酒杯好像沒有拿穩,連忙伸展手指牢牢握住。“8歲的時候媽媽帶我去看電影《老黃狗》8 ,我哭得很傷心。後來我和最要好的朋友又去看了一次,發覺自己是讓人捉弄了。我就想搞明白電影是怎麽做出來的。”

他笑了起來。“我猜對了。你就是個瓦爾凱莉婭9 。”

一個文學特工?真是個活生生的矛盾修飾法10 !

“梭羅說,寧肯捉弄人,不讓人捉弄,”我說道。

“不留俘虜。”

“戰爭是災難。”

“C’est vrai, ma petite.11 ”

“說起被人捉弄,你那些chér、petite是些什麽玩意兒?”

他張嘴笑得更厲害了。“我們家鄉那邊就是這麽稱呼我們的女人的。”

“可惜你不是在家裏,我也不是你的女人。”

他轉開臉。旁邊一張桌子的煙霧飄了過來。勒瓊起身離開桌子。有那麽一瞬間,我開始責怪起自己來。我是否過於尖刻?太傷人感情了?他生氣了嗎?或許我不應該這麽尖嘴利舌,至少應該有禮貌些。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又端來一些飲料。

“好了,”我笑著說。“你怎麽當了特工的?”

他靠著椅背。“想抓住那些壞蛋。”

“哪些壞蛋?”

“首先,那些做石油生意的。”他呷了口啤酒。“我爸爸試過辦一家vacherie,可血本無歸。”

“Vacherie?”

“就是牧牛場,”他說。“他失敗了,就在石油公司找了份工作。幹了20多年,只因失去了一條腿,公司就解雇了他;只差一年就退休,可公司再也沒有給他一分錢。”

我蹙起眉頭。

“算不上什麽新鮮事兒——至少在我們那裏是這樣。該死!甚至‘大佬’也治不了他們。”

“大佬,”我說。“大佬休伊·朗12 ?”

他點點頭。“他當州長之前,起訴了一家石油公司。試圖為我父親那樣的工人取得補償金。但他敗訴了,仍然堅持為小人物的權利進行鬥爭。問題是,利益集團很討厭他;所以,10年後那家石油公司又設法起訴他;不過他們也敗訴了。”

“聽來不錯。”我扭了一下身子。“可在我看來,反抗企業貪婪的鬥士名單中,聯邦調查局可排得並不靠前呀。”

“你等著瞧吧。”

我曾給一家地下報紙撰稿。年輕時,我讀了“3M13 ”,即馬爾庫塞14 、馬克思、毛澤東的著作以後,就想努力成為一個革命者。但很不幸,沒有成功。人家說我資產階級習氣太重,說我頂多能去管理一個安全藏身處。“你核查過我的資料。”

他沒有回答。

“那你應該知道,我已經不做那些事了。”

“算不了什麽,我也不追查聰明人的。”

“那你幹什麽?”

“帶漂亮女人出來喝酒呀。”

他究竟是什麽人?先是來到我家,詢問秘密犯罪集團成員的情況;現在又跟人調情,似乎我是什麽周五夜女郎。我側起腦袋,想知道自己帶的錢夠不夠打的回家,但又希望不必花這錢。就算是他在偽裝——如果確實如此的話,我也很樂意有他陪伴。於是我換了個話題。“你母親也是阿卡迪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