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是一棟六層高的老式樓房,一層兩戶。樓房總共有六個單元,沒有電梯。根據付洋戶籍档案登記的信息顯示,付洋住在三單元五層的501室。

我和鄧浩拾級而上,樓道裏靜悄悄的,而且很昏暗。也許是隨意堆放在樓道裏的那些雜物已然年深月久,或者是紙盒裏有什麽物質正在腐爛的緣故,整個樓道裏充滿了黴味和腐敗的味道。

到了五層,我和鄧浩先是觀察了一下地形。然後,我大大方方地敲了敲付洋鄰居家的門,我神態從容,如同一個前來拜訪的客人。我希望以此確認,此刻付洋的鄰居家裏是否有人。如果有人,我為此準備的說辭是認錯門了。

沉悶的敲門聲在樓道裏響起,沒人應門——現在正是下午上班時間。我確定付洋的鄰居家空無一人。現在,我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打開付洋家的房門了。

很值得慶幸,付洋家使用的房門是老式房門,而不是防盜門。這顯然降低了我開鎖的難度。我從工具包裏取出“萬能鑰匙”,那是分局反扒組一個哥們兒送我的禮物。果然,沒幾下,我便聽到“吧嗒”一聲響,房門應聲打開了一條縫。看來,那哥們兒教我的開鎖技巧還真靈,居然是百試不爽。我和鄧浩屏住呼吸,像兩個幽靈一般,輕手輕腳地閃進門去,尚未站穩,我便回手輕輕把門合上。

忽然,我的手機響起一聲刺耳的鈴聲。在一片寂靜之中,那鈴聲仿佛一個炸雷,顯得異常驚心動魄。我趕緊從褲兜裏掏手機,藍瑩瑩的屏幕上,跳出一條署名為“蘇雨軒”的信息。

信息說:哥,今天是我生日,我晚上在“金剛”開“Party”,八點開始,敬請光臨。

蘇雨軒!我頓時想起了那晚美妙的音樂。盡管這信息來得很不合時宜,我還是覺得心裏有一絲暖洋洋的。

我暫時顧不上這些,迅速把手機調到靜音上,放進褲兜裏。

也許是陰天的緣故,再加上房間裏拉著窗簾,房間裏的光線似乎比走道裏更昏暗,仿佛時間已臨近傍晚一般。我和鄧浩站在門口,用了好幾分鐘時間才適應了光線發生的變化,然後開始仔細觀察著房間裏的情況。

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老房子。格局很差,廳小臥室大。此刻,我和鄧浩正站在房子狹小的客廳裏。客廳兩側分別是廚房和廁所。廚房在我們左側,靠東;廁所在我們右側,靠西。我簡單目測了一下,這客廳的面積最多也就十來平米,若依照現在的要求,根本達不到正常客廳的規模和標準,充其量也就是個小門廳。臥室就在我正前方的南面,此刻正四仰八叉地大敞著門。我一眼就看到了臥室緊閉著窗簾的窗戶,一張擺在臥室正中的咖啡色雙人床,還有窗戶邊的一張米黃色的電腦桌。

房子曾經裝修過,但看起來至少也有七八年,或者十來年的光景了,顯得很陳舊。從裝修風格來看,在當時應該算是時髦的,但如今卻似乎透著一股子土氣,墻壁上的墻裙看起來烏塗塗、灰蒙蒙的,似乎落滿了灰塵。

我皺了皺眉,這房子看起來似乎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

很快,我和鄧浩的目光集中在了客廳的一角。在那個靠近廚房的位置,擺著一台淺綠色的單開門電冰箱。

我忍不住“怦怦”心跳。

冰箱同樣很陳舊,並且是那種老式的小容量冰箱。當我和鄧浩走近時,能清晰地聽到冰箱正發出陣陣“嗡嗡”的電流聲。我走到冰箱前,從工具包裏取出兩副嶄新的白手套。一副給了鄧浩,一副我自己戴上,然後,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冰箱冷藏室的門。

頓時,一種用語言無法形容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差點嗆我一跟頭。那是一種由各類已經變質或正在變質的食品氣味混合而成的氣味,我不禁抽緊了鼻子。

冰箱冷藏室的空間很小。裏面胡亂地堆放著一些吃剩下的食品。有面包、火腿腸、豆腐乳、罐裝辣椒醬,還有兩個已經啟封但沒有吃完的梅林牌午餐肉罐頭,上面已然長滿了灰白色的毛。一些包在超市食品盒裏的蔬菜已經深度腐爛了,蔬菜的菜葉要麽已經黴變得黑色幹枯,要麽正在液化,正流淌著一種褐色的混沌的臟水。我盡量小心地翻看著那些食品,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惡心感。看完之後,我又一一恢復原狀。

看完冷藏室,我又打開了冰箱下面冷凍室的門。冷凍室裏倒是非常幹凈,清清爽爽,三個儲物格裏空空如也。這個付洋顯然很懶,要麽是從來不自己開夥做飯,要麽就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裏居住了。

根據我的觀察,要在這樣的一個冰箱裏存放一具完整的屍體,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即使可能,也需要把屍體肢解成數不清的碎塊,而不是相對完整的六塊。因為冰箱的冷藏室和冷凍室空間十分有限,根本放不下那麽大的屍體殘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