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7頁)

天空布起了雲層。陶菲克在兩側種著棕櫚樹的筆直車道上減速行駛時,心中思忖著到目前為止的發現。電報中除去舒爾茨的長相和奧地利教授的身份之外,什麽都沒說。不過,機場的相遇還是說明了許多情況。那是一種私下的貴賓式的接待。陶菲克估摸那個特工是本地的,一切都說明了這一判斷——他的服裝、他的汽車、他等候的方式。這表明舒爾茨大概受到了這裏政府的邀請,然而,無論他本人還是他要見的人都想為這次訪問保密。

這還遠遠不夠。舒爾茨是哪一行的教授?他可能是銀行家、武器制造商、火箭專家或者棉花收購人。他甚至會是法塔赫的一夥,但陶菲克一點看不出他像個復興的納粹分子。話說回來,什麽可能性都有啊。

誠然,特拉維夫方面並沒有把舒爾茨看得多重,否則,他們也不會啟用陶菲克,他既年輕又缺乏經驗,不適合這樣的監視。整件事甚至可能只是又一次訓練而已。

他們在莎莉·拉美西斯入口進入開羅,陶菲克駕車縮短了與那輛奔馳車的距離,直到中間只能容下一輛車。灰色轎車向右駛上尼爾濱海大道,然後穿過“七月二十六日”大橋過河,開進傑茲拉島上的紮馬裏克區。

郊外沉悶的富人區車輛要少很多,陶菲克擔心會被駕駛奔馳車的那個特工盯上。還好,兩分鐘之後那輛車拐進了靠近軍官俱樂部的一條居民街,停在了庭院中有一棵藍花楹樹的磚砌的公寓外面。陶菲克當即向右轉,在那輛車開門之前,躲在了他們的視線以外。他停下車跳出來,往回走到街角。他剛好看到那名特工和舒爾茨夫婦走進大門,一個身穿阿拉伯長袍的管理人正吃力地搬著他們的行李,跟在後面。

陶菲克來回打量著那條街。不見有人在閑逛。他回到他的車旁,倒著繞過街角,停在奔馳車停靠的同一側的兩輛車之間。

半小時之後,那名特工獨自出來,進了他的車,開走了。

陶菲克靜下心來守候。

這樣過了兩天,然後就中斷了。

到此為止,舒爾茨夫婦的行動完全像是遊客,而且看起來玩得很開心。第一天晚上,他們在一家俱樂部吃晚餐,並且觀看了肚皮舞表演。第二天,他們遊覽了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午餐在格洛匹,晚餐在尼羅河希爾頓飯店。第三天一大早他們就起床,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伊本·土倫清真寺。

陶菲克把他的車停在蓋亞-安德森博物館附近,跟蹤他們。他們在清真寺裏馬馬虎虎地看了一圈,就沿著莎莉·薩利巴大街向東駛去。他們一路閑逛,瞧瞧噴泉和建築,窺窺陰暗的小店,瞅瞅當地婦女購買洋蔥和辣椒,看看街旁廄房中的駱駝。

他們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下腳步,進了一家茶葉店。陶菲克橫穿馬路來到“色比爾”——那是一座由條紋鐵柵圍著的帶拱頂的噴水池,他琢磨著圍墻上的巴洛克浮雕。他沿街繼續前行,但那家茶葉店始終在他的視線之內,他花了一些時間從一個赤腳白帽的街頭攤販那兒買下四個長得不周正的大個兒西紅柿。

舒爾茨夫婦從茶葉店出來,轉向北去,在陶菲克身後進入了街市。陶菲克在這裏很容易逛來逛去,時而在他們前面,時而在他們後面。弗洛·舒爾茨買了一雙便鞋和一只金手鐲,還付了過多的錢從一個半裸的孩子手中買了一包薄荷煙。陶菲克甩開了他們一大段距離之後,在一家叫作納西夫的咖啡館的涼棚坐下,喝了一杯不加糖的土耳其濃咖啡。

他們離開街市,進了一家專賣馬具的商店。舒爾茨看了看手表,跟他妻子說了些話——讓陶菲克第一次感到些許憂慮——隨後他們就走得快了些,一直來到位於原先舊城墻的“巴伯·祖維拉”城門。

有幾分鐘,一輛驢車擋住了舒爾茨夫婦,那頭驢拉著滿滿一車的阿裏巴巴罐子,罐口塞著一團團皺巴巴的紙。車過去之後,陶菲克看到舒爾茨在向妻子告別,然後鉆進了一輛舊灰色奔馳。

陶菲克在心裏罵了一句。

那輛車的車門一關就開走了。弗洛·舒爾茨揮著手。陶菲克讀著車牌——就是那天他一路跟蹤的同一輛車——他看著車子向西行駛,然後左轉,進入莎莉港區。

他撇下弗洛·舒爾茨,扭頭便跑。他們剛才遛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可是只走了一英裏。陶菲克全力跑過馬具店和街市,東躲西繞地越過攤位,穿過擠滿了人流的鬧市,在撞上一個努比亞看門人時丟掉了他那袋西紅柿,最終來到了博物館和他的汽車跟前。

他一屁股坐進司機座上,喘著粗氣,身體一側疼得他直皺眉。他啟動發動機,駛上通往莎莉港區的一條近路。

路上車不多,所以他上了主路之後,估摸自己應該在那輛奔馳的後面。他繼續往南行駛,過了羅達島和吉乍橋後,便開上吉乍路。陶菲克認定,舒爾茨並沒有一心甩掉尾巴。不然的話,陶菲克肯定早就把教授跟丟了。是啊,他只是在赴某個人在一處定點的約會之前做了一次早上的散步罷了。但陶菲克肯定,約會地點和事前的散步,都是那個特工建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