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頁)

萬烽火看了她一眼:“覺得重要的人就會過來。”

簡簡單單一句話,琢磨起來倒挺有深意:紅姨覺得這事重要?難道她認識案子裏的某個人?

不過,木代的好奇心沒那麽強,反正,自己就是個過來領受消息的傳聲筒罷了。

前後腳的功夫,另外三個人也到了,一個是近四十歲的瘦弱女人,眉毛寡淡地像是忘了長出來,叫岑春嬌,挨著萬烽火坐了。

另外兩個都是男人,一個叫馬塗文,二十七八歲,渾身酒氣,睡眼惺忪,赤膊穿件馬甲,胳膊上紋著大花臂;另一個叫李坦,五十來歲,瘦高個,佝僂著背,皺紋很深,一臉的潦倒。

萬烽火關了包廂的門,擰著了火鍋下頭的打火開關:“咱們邊吃邊聊。錢你們都交過,一直存在我們這頭,聽完了岑春嬌講的,再決定付不付賬——不過話說回來,賬肯定是要付的,除非……是假消息。”

木代有些詫異,原來紅姨他們早就把款子放在萬烽火這了,這場火鍋宴是聽消息吃飯付賬來的,她覺得挺新奇,要是搞成賭場那樣,每個人前頭都有代表金額的籌子,聽得爽了推兩枚出去,那就更有意思了。

火鍋的湯面微泛,香味絲絲縷縷混著泡兒外溢,木代饞蟲大動,自己調了醬碟,又伸筷子去下菜,筷子伸出去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滿桌子就自己在動,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

邊上的馬塗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不是覺得她舉動突兀:

這姑娘年紀輕,打扮的無憂無慮熱熱鬧鬧,怎麽看怎麽覺得跟一屋子的人都格格不入。

岑春嬌的目光逐一從每個人身上掃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殺人的人,其實已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木代覺得正常,二十年多了,兇手正常死亡或者意外死亡都有可能,她注意看另外兩個人的神色:馬塗文除了犯困也沒什麽異樣,倒是李坦突然擡頭,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五年前,我在濟南西郊客運站附近的一個小旅館做服務員,低档小旅館,被褥常年不拆洗的那種,住的人三教九流,大多是沒錢的、打工的。

那天是我夜班,半夜的時候趴在前台打盹,忽然電話響,103房間,裏頭的住客請我送壺熱水去。

那個住客我見過,已經在旅館住了十來天,除了第一天入住的時候打過照面,後頭基本沒見他出來,而且他入住的時候就已經病的很厲害了,當時我們服務員私底下還開玩笑,說可不能讓他長住,死在這就不吉利了。

接到電話,我心裏有點發毛,那個人的聲音斷斷續續有氣無力,讓人覺著,馬上就要不行了。

我提著水壺過去,敲門的時候沒人應,就找鑰匙開了門,一進去就知道不好了,那個人臉色發黑,眼皮翻白,躺在床上圓瞪著眼睛抽氣,分分鐘都要斷氣的感覺。

我心裏害怕的很,馬上給老板打電話,老板不在旅館住,估計是時間太晚了,已經關機睡覺,怎麽打都打不通。

我急得沒辦法,決定出去找看門的老頭,才走到門邊,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說話了。

木代正拈了筷子撈菜,聽到這的時候,覺得胳膊上的細小汗毛都豎了起來。

倒不是害怕,就覺得瘆得慌。

李坦的嗓子沙沙的,聲音讓人聽了周身都不舒服:“他說了什麽?”

岑春嬌的臉上掠過一絲茫然似的心悸,似乎至今還有些後怕:“具體來說,他也不是在說話。”

“他眼睛瞪的很大,死死盯著天花板,語速很快,像是打字機噠噠噠地打字,聲音沒有起伏,一個磕絆都不打,很像背書。”

萬烽火追問:“那……背的是什麽內容?”

“先是年月日,某年某月某日,然後是地址,XX縣XX街XX道,殺了幾個人,然後是性別、姓名,用什麽工具殺的,怎麽殺,殺完了之後怎麽逃的,做報告一樣的語氣,眼睛一直瞪著天花板。”

木代頭皮有些發麻,下意識擡頭看天花板,岑春嬌強調了兩次“一直瞪著天花板”,讓她莫名覺得頭頂上有什麽東西。

屋子裏很安靜,連那只時時上躥下跳的金絲雀都垂著翅膀聳立了不動,如果仔細看,有一兩根羽毛,似乎都豎了起來。